元辰方过,冬。
“晓晓,吃药。”洛石南端着一碗药,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准备递给榻上的茯晓。
茯晓已经完全支不起身子了,望着窗外茫茫的大雪,声音虚弱的洛石南近乎听不见:“丑八怪,我是不是要死了……”
洛石南将药放下,对着她强扯出一抹笑:“不会,晓晓,坚持。”
茯晓看着认真吹药的他,轻轻一笑。
“丑八怪,其实你一点都不丑……”
“晓晓,最美。”
“丑八怪,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一个人……”
“晓晓,才好。”
“丑八怪,我好困呐……”
“晓晓,别睡。”洛石南的声音有些哽咽
“丑八怪……”
意识越来越模糊,朦胧中望着前方白色的身影,一滴泪滑落眼角。
“晓晓,别睡,不会醒。”洛石南背对着她,身子隐隐有些颤抖。
“洛石南……我好……好喜欢你……”
她逐渐闭上眼睛,含着笑意,手,逐渐垂落。
“我也喜欢,晓晓。”
身后没有半点声响。
洛石南紧咬着唇畔,不让泪水染湿衣襟。
“晓晓,说话,我怕。”
他不敢回头 他怕一回头,就是梦里的情景,她倔强的躺在榻上,再不肯睁开眼看他一眼。
“晓晓,我怕。”
洛石南眸中染上水光,怔怔转身,她紧闭双眸,面色苍白的几乎透明,眼角有泪光闪烁。
“晓晓,我好怕。”
这次,任凭他怎么呼唤,茯晓也不会睁开眼安慰他一句。
茯晓静静的睡着,白发散落在地,如窗外飘零的小雪,将大地湮没。
屋外,一朵红梅,悄然无息的绽放。
……
又是一年冬。
山中的小屋许久无人住,已经被灰尘遮住了原本的秀丽,大雪皑皑,晨曦几缕雪上流淌着滟滟光华,整个大地苍茫一片。
唯独屋后的一园红梅开的正艳。
倏地响起踏踏脚步声。
一袭白衣的男子,穿过浩淼大雾,缓缓走来。
白衣被风吹的层层扬起,白丝在雪中肆意飞舞,眸光如薄薄碎雪,化作一泊湖水隔绝了天地。
她逝的那一日,愁白了头。
曾戏言,白衣,白发,很配。
未料一语成谶,如今,当真很配。
“晓晓,近来,我去了很多地方,大漠、雪山、南海、西域。从前我不懂,人们口中的红尘到底是什么,如今我终于明白,所谓红尘,就是我与你。”他忽然一笑,晨曦黯淡,积雪化成了水,“途中,很多人问我,大漠的另一边是什么,其实沙漠的另一边是另一个大漠。就像你走了之后,我本以为我心中就能够装下丘壑了,可是待我细细回味之时,心中还是只有一个你。”
“这样很好。”
他拂去一些积雪,席地而坐,对着墓碑,凝声开口:“我又遇见了那个戏子,她嫁了人,活的还算不错,只是我至今还没想明白,你说的她好看,好看在哪里?”
“花木兰羞答答施礼拜上。”
身后突然响起一声熟悉的声音,洛石南起身,转头望向那一园红梅。
艳红的花瓣漫天飞扬,女子一身红色戏袍,长袖飘然,逶迤在着满园红梅中,白发微微束起,捻起细指,红唇轻启。
花木兰羞答答施礼拜上,
尊一声贺元帅,细听端详,
阵前的花木利就是末将,
我原名叫花木兰那,是个女郎,
都只为边关紧,军情急,征兵选将,
我的父,在军籍就该保边疆,
见军帖不由我愁在心上,
父年迈弟年幼,怎敌虎狼?
满怀的忠孝心烈火一样,
要替父去从军,不容商量,
我的娘疼女儿她苦苦阻挡,
说木兰我发了疯啊,言语癫狂,
为从军比古人我好说好讲,
为从军设妙计女扮男装,
为从军与爹爹俺比剑较量,
胆量好,武艺强,
喜坏了高堂,
他二老因此上才把心来放,
花木兰啊~花木兰改木利,
我的元帅啊,
恁莫怪俺荒唐,
自那日才改扮哪乔装男子,
越千山涉万水亲赴戎机,
在军阵常担心哪我是个女子呀,
举止间时刻刻怕在心里,
惟恐怕被发觉犯了军纪,
贻误了军情事难退强敌,
那一日在军阵中箭伤臂,
蒙元帅来探病又把亲来提,
那时我赖箭伤装腔作势,
险些间露出来女儿痕迹,
随元帅十二载转回故里呀,
收拾起纺织台哪嗨嗨咿呀嗨,
穿上我的旧时衣呀~
他怔怔立在原地,眸中晶莹闪烁。
带到朦胧雾气退却之时,再看向那园红梅。
花瓣飞扬,散落在皑皑白雪上,而红梅中央。
虚无一片。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