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霜眠,你该长大了。”承夫人淡淡开口。
承霜眠背影一僵,转头。
母女俩眼神交汇,两双傲然地眸子极为相似。一时间两人无言,如巍峨雪山寒气缭绕,氤氲烟雾将山巅笼罩,浩淼大雾中立着两个挺拔的身姿。
承霜眠收回目光,离去。
承夫人听着身后的踏踏脚步声,叹息一声。
霜儿啊……
娘的骄傲,娘的苦心,你究竟何时才能明白?
……
自从那日苏子客对她说了那么一番话后,她满脑子都是苏子客温柔地模样,动不动就脸红发呆,俨然一副思春少女的模样。
这种甜蜜的心思还没藏上几天,再见苏子客时,他已经在收拾行囊了。
“子客,你……要走了吗?”承霜眠试探地问道。
“霜眠,对不起。我本就是齐国求和送来的质子,现下齐宋两国战争一触即发,父亲他自然不会再允许我留在宋国。”苏子客轻轻摇摇头,搁在肩头的墨发有微微些散乱。
“那我呢?”承霜眠的声音一贯地平静,但若是细看会发现她眸里有点点泪光。
“霜眠,相信我,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苏子客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与她对视,眸里没有半分虚意。
“再见面?十年后,还是二十年后?”承霜眠一把甩开他的手,语气微冷。
“无论十年还是二十年,我都会等着你的到来。”苏子客的声音依旧温柔,像冬日过后无限晕染大地的春色,像在空中融化的积雪化作小雨滴在石砖上。
这清凉如风地声音,承霜眠只觉得悲伤。
“如果你撒谎,我就一刀捅死你。你跟我在一起这么多年,你知道我没有胡说八道的习惯。”承霜眠字字说的冰凉,却在苏子客看不到的角度,偷偷地抹把泪光。
“到时我帮你备好刀。”苏子客笑道。伸出手一把将承霜眠搂在怀里,如玉般地长指轻轻梳理她的青丝。
“相信我,相信命运。”
承霜眠把头埋在他的怀里,静静地感受鼻尖醉人的气息。
不管将来是否分离,只要这一个相守,便也足够了。
……
苏子客走后,承霜眠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恰逢此时有宫婢找她帮忙,她也没有多想,跟着宫婢走了。
直到进入一座辉煌的宫殿,奢华的金砖和摇曳的烛火让她猛的回过神。
“这里……是哪里?”承霜眠皱眉问道。
“还能是哪?二皇子殿下的寝殿啊。”宫婢掩嘴偷笑,笑意里难掩不屑嫉妒之色,“二皇子召你侍寝呢,你还真是有福气。”
“什么!”承霜眠大惊,想不顾一切的离开,二皇子已从屏风后负手走了出来。
“今晚,你便留在这吧,本殿下不会亏待你的。过了今晚,你可就是皇子妃了。哈哈……”
二皇子大笑起来,宫婢趁承霜眠紧张之时偷偷溜了出去,顺便将殿门关上了。
一刹那偌大的寝殿昏暗起来,二皇子步步逼近。
“今晚,你就是插翅也难飞了……”
……
“皇上驾到——”
一声尖厉的长叫打破了屋子的安宁。承夫人没有半点惊慌之色,就像提前预知一般,走到门口,静静地跪下来:“参见皇上。”
皇帝亲自将承夫人扶起:“将军多礼了。这些年亏待了将军,是朕的不是。”
“奴婢惶恐。”承夫人语气波澜不惊,不动声色地抽开手臂。
“将军乃一世枭雄,战场上万兵敬仰的女战神,怎能以奴婢自称?”
“往事如烟,不必再提了。”承夫人缓缓叹息一声,语气颇有些沧桑。
“想当年将军女帅的风采,到如今还在朕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皇帝仰头望着屋顶,眼里还真有些怀念之意。
“时光如白驹过隙,二十年匆匆而过,少年热血一去不复返。到了这般年纪,当一句,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承夫人始终低着头。
“不不不。只要将军愿意,依旧能恢复往日身姿。”皇帝一改祥和的语气,严肃地说道:“只要将军肯重归战场,助宋国取得此次战争的胜利,朕愿以前锋将军之位侯之!”
良久,承夫人缓缓道:“皇上,奴婢老了,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
面对二皇子的步步逼近,承霜眠不得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世上美人千千万,为何您就看中了我?殿下不惜将我诱入您的寝殿,不知您看中的是我承霜眠的什么?”
承霜眠故作镇定,不动声色地扫视寝殿。
大殿昏暗,桌上仅有一支摇曳烛火勉强照明。蜡烛旁是一壶茶水,白瓷茶杯雕刻着青花,在昏黄地灯火下显示着独特的光华。
承霜眠定定地看着瓷杯,目光灼灼。
“千万万的美人是本殿下的,你,也是本殿下的。”二皇子大笑着,突然上前欲想抚摸承霜眠的脸颊,承霜眠不着痕迹的避过。
二皇子看着空荡荡的手,心下微愠:“承霜眠,献身给本殿下有什么不好的?即便是本殿下的妾,总好过你一辈子犬马不如的奴婢身份!”
“妾?你要我做你的妾?”承霜眠忍不住放声大笑,语气徒然凌厉起来:“我告诉你,就算我我活的再卑微,也不愿苟全姓名做任你风流的妾!”
在二皇子愤怒时,承霜眠一把抓住一只茶杯,往地上狠狠一摔——
青纹碎裂,瓷杯四分五裂。
承霜眠弯腰捡起一片茶杯碎片,尖厉的瓷边对着二皇子,承霜眠冷冷道:“如果你敢上前一步,我就送你去见阎王。”
“你以为,就凭一个茶杯碎片,就能杀了本殿下?”二皇子毫不畏惧地逼近承霜眠,“如若你杀了本殿下,别说你,就连你的母亲,也都将给本殿下陪葬!”
承霜眠猛的将瓷片对准自己的脸,眸色寒冷如霜:“你不是最喜欢我的脸么?现在我就毁了这张脸!”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承霜眠眸色冷傲,几乎固执的站在原地。
二皇子一怔,随后一笑:“想吓唬本殿下?”
“吓唬?”承霜眠冷笑一声,没有丝毫犹豫,对着脸划上一刀。
鲜血随着白皙的脸庞缓缓流淌,流在她上扬着嫣红地唇角里。承霜眠笑的几乎疯癫:“我们齐国的子女,宁可失去一切,也觉不在敌人的屈辱下死去!”
渗人的血痕在昏暗的寝殿中犹如鬼魅张开的嘴巴,恐怖至极。殷红鲜血一滴一滴的落下,滴在素色裙裳上,绽放成花。
“这样的我,你还想要么?”
“你疯了吗?”二皇子惊恐地瞪大双眼,步步后退。
“放不放我走?”腥热的鲜血在白皙地脸颊上流淌,承霜眠身姿傲然挺立,没有因痛苦而产生一丝退却。
“滚……给本殿下滚!”
承霜眠丢下染血的瓷片,咬着唇费力打开寝殿大门。
当月色撒入殿中,承霜眠昂首大步踏了出去。
发丝飞舞,裙摆摇曳,鲜血在脸上流淌。扬着的头颅仰面于迢迢星辰,傲立的身姿如一位铮铮战神。
脸上的血痕,不是她的屈辱,而是她的骄傲!是身为齐国司马承天谙独女承霜眠的骄傲!
离开寝殿不过数米,还未来得及喘息,后颈一痛,晕了过去。
……
“为了出示朕的诚意,朕已派专人看护霜眠,将军大可放心上战场。”皇帝微微笑着,笑意中几分阴鸷。
威胁么?承夫人在心底叹息一声,垂眸:“容我好好想一想。”
“明日拂晓,朕静候将军的消息。”
“起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