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为了保命不惜杀了自己的孩子,是臣妾的错,臣妾再罚一杯。”我端起桌上的玉杯,再次一饮而尽,嘴角血迹的颜色似乎更深了些。
“君琯,你不要喝了……”他一把夺过我手中的杯子,欲抓住我端酒壶的手:“跟朕回去,朕带你去看御医,你会好起来的,我们还会有孩子的,相信朕……”
我一把甩过他的手:“回去?你囚我成笼中凤,禁我为田间雀,我为何要跟你回去?”
一枚金晃晃的令牌从衣袖中顺着肌肤滑落到掌心,我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对着精致辉煌的宫门,将金牌高高举起,用了此生最大的声音喊出来:“出宫令牌在此!传皇上御令,开!宫!门!本宫今天——要回家!”
声音久久回荡在皇宫口,如晚霞般深红的大门缓缓打开,沉重的大门发出嘎嘎闷响。像是一座大山,刹那间分开,一瞬间摇天晃地,气势磅礴,扬起地上阵阵尘埃。
“这令牌……”他怔怔的看着我手中的令牌,这似乎,是六年前先帝在位时,那时候,他还是个皇子,她不过说了一句无聊,想出宫玩一玩,他便冒着与皇位插肩的危险替她讨来这令牌,如今……还在?
物没变,人还在,究竟,少了什么?
看着她即将踏出去的身影,墨无忉心下一急,也不知想留住些什么:“别走!你要什么朕都答应你,你不要离开朕好不好……”说到后面,他的声音简直成了哀求。
我转身,看着一次如此着急他,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般,狂笑不已,“什么都答应我?你先前好似也是这么说的……”
“你可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你会让我一生无忧,到头来步步为棋,一步错,满盘皆输!”
“你可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保我全家性命无危,到头来全家一百六十四口人命葬送在你手中,只剩母亲满身血痕被你驱逐城为,孤家寡人无人侍奉跟前,最终被世态炎凉逼死!”
“你可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今生只爱我一人,到头来,帝王佳丽三千,无忉,你的佳丽,又何止三千?”
我一直在笑,笑完之后,却是满面冷意。双脚一步一步往后退,明明距门槛不过几寸土地,却像是地狱到天堂的距离,遥不可及。直到脸色一白,毒液抑制不住的攻心,我的身体再也坚持不住,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再没力气爬起来。
“为什么!”雪白的衣裳满是污泥,绝望与悲凉挥之不去。我一拳重重的打在地上,离出去只剩一寸不到的距离,这是老天要亡我么?老天不公,老天不公啊!
“今日,我君琯就算爬,也要爬出这满是鲜血肮脏的地狱!”
惨利的叫声如鬼嚎般刺入他的心底,他想拉她回来,可脚下却像被荆棘捆住了般,动弹不得。
原本如葱削般的手,早已被磨的血肉不堪,三尺……两尺……一点一点,直到脚跟越过门槛,我终是力气用尽。身后血迹蜿蜒,原本雪白的衣裳此刻也变得狼狈不堪。
我昂头看着天际,原本的夜色在渐渐转明。我艰难的伸出手,似想抓住第一抹破晓的光明,发出最后一声宣泄般的呐喊。
“娘——女儿此生终于出宫了,女儿可以……回家了……”
声音在灰色的天空荡出悲戚地回响。
手,重重的垂落在地,阳光此时才照射下来,黎明挣扎着撕破夜的幕布,透出出一点光辉,仿佛无限厄运都被洪流冲走,金色的光芒撒她沾满污泥衣裳上,阳光倾撒而出,光芒中恍惚映出女子靥然一笑,绚烂若阳光,鲜花在眉间绽放,渲染出绝世的流光溢彩。
我离开他了……真好。
……
皇后殡天,举国悲泣,每家每户披麻戴孝,每夜不知是谁在吹唢呐,音调悠长凄凉。风吹的珠帘沙沙作响,将挂满白绸的皇宫显得格外寂寥。
祠堂里,她的棺材正中央,四周白烛火光摇曳,似乎一不小心就会熄灭,他跪在佛像旁,五指合并向上,双手合十,虔心祈祷:“ 有因有缘集世间,有因有缘世间集。我佛大悲,加持弟子无忉,愿倾所有,换与她一生厮守,愿佛成全……”
话落,他闭着眼一头狠狠的往佛像上撞去!
“哎呦——”男子痛唤一声,摸了摸从树上摔下来的屁股,有些纳闷挠挠头,看着高高的树枝,心想真是奇怪,自己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还梦到自己成了皇帝。
不过幸好,只是个,梦。
男子转身,看着身后小屋烟囱飘起阵阵青烟,嘴角不直觉勾起一抹笑意。
屋内,传出悠悠轻唤:“相公,饭好了,我做了爱好吃的饺子,再不吃饭就凉了!”
男子一听,心就急了,连忙跑进屋内。“娘子,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有了身孕,这些家活,就让为夫来好了,吃完饭赶紧歇着去。”
“少贫嘴,趁热吃完赶紧的!”
小屋内传出阵阵欢笑,甜蜜不已,羡煞旁人。
子夜,夜色幽寂,“吱嘎——”紧闭的大门被缓缓推开,来人瞳孔骤然放大,手中的灯笼滚落在地上的血泊中,灯火忽闪忽灭,那人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死……死人了……撞死人了……皇上……皇上驾崩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