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师父,花儿是什么颜色的?”
“师父师父,鸟儿为什么那么柔软啊?”
“师父师父,为什么我摸不到水啊?”
山尖薄雾缭绕,阳光如水冲散雾气般遍布山野,微风飘荡在大地上,河边芦苇随风摇曳,发出属于大自然的声音。鸟兽在淡淡柔美的光晕笼罩下嬉戏,一切,总是那么和谐。
只可惜,再美的景色,对我来说也不过是无边黑暗。
可我不怕,我总爱牵着师父的大手,走在山野上,问着世间景物何形,这便是我唯独不用眼睛,也能看见世间,最美的景色。
我一生最无忧的时刻,仅存于此。
上天总不会让你如愿,命运的残酷会让你在最幸福的时刻失去所有,我眼里的第一抹色彩,是红色。
那是血的颜色。
“骄儿乖,喝下这药之后,再睡上一觉,你的眼疾就能好了。”
“那我先睡一觉,等下一定要叫醒我哦。”
“睡吧,师父会来叫醒你的。”
记忆中师父的声音,总是那么温雅,仿佛春意溪水从耳边缓缓流淌而过,又若天上月为琴风为弦轻轻弹奏的一曲仙音。
师父的声音,是我在黑暗中独有的声音。
我一觉睡到了半夜,再次睁眼时,我的眼前仍是无尽黑色,我摸着黑暗走出房间,不经意间仰头便看见了空中几点稀疏光亮。
师父说过,这是子夜。
空中几点微弱的光亮,落了下来化成了我眸中的泪水,从小小的脸颊上缓缓滴落。
我能看见了。
天上忽然刮起狂风,刮的我往后退了几步,想来是快下雨了,我赤着足,跑到前山,想把这件喜悦的事告诉师父。
师父说前山是一座寺庙,白日里从没有外人,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从不遐想世界有多大,我的人生,便是师父牵着我的小手,告诉我世间什么叫美丽。
大风刮的幕帘沙沙做响,在黑夜中像极了厉鬼飘荡,我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我走进大堂,赤足上有点湿湿的感觉,我向前踏了一步,一道惊雷劈来,白色的光一刹那将寺堂照亮,师父浑身是血的身子映在我的眼底
师父的身上满是刀痕,趴在地上,一道雷劈开,师父仿佛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浑身都是狰狞的刀痕。血从他的身上流出,在地上形成了一方血泊,我受不住惊吓跌坐在地上,还未干的泪痕又被新的眼泪浸湿。
啪嗒——
眼泪滴在血泊上,仿若万千艳红彼岸中,恍然盛开的一朵透明昙花,刹那间,花瓣猛的枯萎,落在彼岸中,成了万千彼岸中的一朵。艳红的花瓣铺开一片,美的惊心动魄。
“跑……跑……”师父用尽最后的力气喃喃出这个字,手吃力的伸向我,却在刚抬起的时候又猛的落下,溅起几点猩红的血落在我的眼底
我的衣裳被血浸染,原本的衣裳的颜色倒成了点缀。我发了疯似的爬过去,想握住那只伸向我的手。
“师父……师父——”
黑夜中稚气未脱的哭声,明明带着婴儿般的嫩气,可让人听起来却像怨灵的哭嚎,天上所有的光芒消失不见,黑夜,彻底笼罩大地。
我三岁时所有的幸福。
就在这个被血浸染的夜。
全部,崩塌。
蔚蓝的天空中烈日当头,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有人吹锣打鼓,金玉点缀的喜娇在喜娘的伴随下缓缓而行。
忽的,兀自从地上刮起一抹狂风,沙石飞砾卷在狂风中,熙攘的街道顿时乱了起来,喜轿也不得不停止前进。
“土匪来了——”
不知是谁的一声叫声,引起了人们的恐慌,竟让原本混乱的街道刹那间没了半个人影,只剩下喜轿立在空荡的街道上,几粒沙尘缓缓落在轿前,轿帘被风吹的沙沙作响 转而,缓缓飘落。
一切,归于平静。
……
“老大,您看,我们给你抢来了个媳妇。”寨子里,一个粗布衣裳的小伙子,兴高采烈的把盖着红盖头的新娘,抱给斜倚在贵妃塌上的的女子瞧。
女子嗤笑一声,缓缓从榻上站了起来,接过小伙子手中的新娘,“我是该说你太单纯,还是该说你蠢?这媳妇,你叫我如何娶?”
说完,把手中的新娘随意一丢,丢在旁边的草堆上。
芦楠揉了揉脑袋,尴尬道:“老大,都怪您平时太男人了,这不,抢人的时候,一不留神,把您也是女人的事给忘了。”
女子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悠悠道:“你也该长点见识,你们老大我那叫女中豪杰。”女子瞥了一眼他,转身,又道:“我让你多读点书,可你偏要去抢猪,这下可好,书没读成猪又跑了。甚至连男女之根都分不出来了,老大我,也为你未来媳妇能不能生出孩子著急啊!”
这一番话说的深明大义,引的寨子里的人哄堂大笑,当即就有人跟着附和:“老大,您直接说芦楠将来会娶个男人不就得了!”
女子瞥了接话的人一眼,当即呵斥:“混账!你怎的说出这般猥琐的话!”
那人被这话说的一颤,低下头正想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太混账开这样的玩笑之类的事,女子又转过身来,闲闲道:“要说,也该像老大我这般委婉才是。”
众山匪:“……!”
“老大,那这盖头揭还是不揭?”芦楠第一个回过神来,非常无语的指着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昏迷的倒霉新娘。
“老大我有说让你揭吗?”乔慕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那要送回去吗?”
“蠢货!我不让你揭,自然是老大我亲自动手了。”
“老大,您难不成想……辣手摧花!?”芦楠不可置信的看着乔慕
“老大我早就教导你了,人蠢就要多读书”乔慕走到昏迷的新娘身边,蹲下身来,葱白手指在即将触及新娘盖头时,微微顿了顿,而后猛的用力一掀,新娘的的脸暴露在众人眼底。
柳长的眉,睫毛微长却不纤细,不若蝴蝶展翅却有着独特风华,红唇未抹朱砂却胜似朱砂,白皙的皮肤宛如被月光浸染的白玉石,无可挑剔的光滑。真想让人看看,倘若那双眼睛睁开,能映出世间怎样的繁华。
“老大,这人是个男的!”芦楠惊讶的指着揭开盖头的新娘。
“那么激动干什么,老大我摸到他的胸开始就应该知道了。”乔慕转过身来,对着一帮在旁边看热闹的吩咐:“去提一桶水来,老大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奇葩竟然娶男人!”
“谨尊老大之命!”
乔慕一脚踹过去:“死的快去!”
“哗啦——”
昏迷中的男子被一盆冷水浇了个淋漓尽致
“老大,你看,人要醒了。”
“闭嘴!你屁话怎么那么多?”
男子的手微微动了动,脑中开始有了些意识。
乔慕看着被泼醒了的男子,很满意的点点头,不是因为他长的多好看,而是一盆水就泼醒了,很好,又节约了一些水。
芦楠看来她满意的神情,当即就猜出了她想东西,很是无语的望着自己的脚尖,老大,现在是思考这些事的时候吗?咱们不穷,真的!
“你们……”男子睁开眼来,薄唇动了动,由着刚醒来的缘故声音有些沙哑。
“我们?我们是山匪,我主要想告诉你,你被绑架了”乔慕靠在椅子上,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指甲,看都未看一眼醒来的男子,慢条斯理道。
“绑架?”上官铭思绪渐渐回笼,转头扫了一眼四周,当即怒斥:“大胆!去去一群无妄小贼也敢绑架本王?本王可是当今圣上的……”
乔慕忽然抬头,看向一旁的卢楠,直接打断他的话:“前些日子你不是说劫来一个皇帝的远方表亲吗?那人你如何处置了?”
“昨日儿浸了猪笼。”芦楠如实道。
“太轻了,下次再碰到皇室的人,理应千刀万剐才对”乔慕责备道。
“是,老大。”
这两人的一段对话,使得上官铭原本要说的话都咽回了喉咙。
乔慕这才转过身来,看着上官铭呆愣的模样 不由得皱了皱眉:“你方才说……你是皇上的谁来着?”
“我是皇上的……”刚想接着说完,上官铭反应过来,又连忙改口:“我是皇上的信仰之众。”
“哦?”乔慕瞥了他一眼,充满警告意味的道:“那你现在还信仰么?”
“不……不信仰了。”上官铭表面佯做战战兢兢的样子,却在低头间打量着周围的情况,片刻间,包括一些怎么送消息出去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
乔慕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低头的模样,嗤笑一声,道:“如今你已被我寨子劫来,便是我寨子中的人了。”
她这才完全转过身来,正面对着上官铭,闲闲道:“从今往后,你的任何行动,全凭我寨中人调遣”
上官铭对她的话有些不满,抬起头来,正想理论两句,却在视线触及到乔慕的容貌时,
呼吸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