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乡间泥路,老牛拉车。与落日余晖,徐徐往地平线走去。
牛车中间,坐着少年,李杰。稍后仰着身体,随着车子的颠簸,一摇一摆,乐在其中。
嘴里哼着自编的无名山谣,悠然自得。十分享受的神情。
呃···
是个饱嗝。有美酒的回甘之香。
李杰连忙伸出一只手掌,捏住散出的酒香。轻轻的,放在鼻子底下,长长的一个吸气,将酒香吸收回身体里。这才心满意足的睁开眼睛。
“咦,运气不错!”
一群雁鹊掠过低空,飞进树林,落满几颗大树的枝干。
顿时,精神一震,酒醒了大半。
“好一副落霞与孤鹜齐降落的美景。晚上加餐!”
李杰,双脚稍用力一晃,坐直身体。吐出一口浊气,头稍前倾,盯着树干上的雁鹊。眼里闪过兴奋的光芒。肉食!
缰绳一拉,双脚一收一晃,猫着腰,向着落满雁鹊的树林摸去。
一手抓着数个从路边顺起的石头,一手抓着一段布带。干脆利落,一点没有喝醉的样子。
树上的雁鹊,有的仰头向天鸣叫;有的用嘴、抓梳理着翅膀上的羽毛;有的正歪着头,疑惑的看着鬼鬼祟祟的李杰;有的则呱呱开口,好像在嘲笑他的滑稽动作。
哗、哗、哗、
李杰用布带套住石头,飞快的甩动。石头、布带与空气产生了摩擦声,树上的大鸟感觉到危险。部分已经直立起身体,张开翅膀,准备逃离。
噗·
受惊的鸟群扑腾着翅膀飞起,混乱中有一只被石头砸中,应声栽落地面。
李杰继续往前冲出,布带再次甩出一个石头。再打下一只惊慌的雁鹊。
如狸猫般的身影,快速的闪到树下。抓起还在地上胡乱扑腾的倒霉鬼。
手臂抓住雁鹊的脖子一抖,扑腾的翅膀一僵,怂拉下脖子,两脚一蹬,没了声息。
少时,李杰用布带,缠着两只雁鹊的脖子,笑呵呵的从树后面走出来。
牛车行到村外叉路,拐过路口,再走小段路,便可以回到村里。
李杰边拔着羽毛,边乐呵呵的笑不停,仿佛已经看到了餐桌上,那香喷喷的肉食。
“呔,等等,拉车的等等。”
李杰斜眼看到来人,冷哼一声,手中缰绳重重一抖,牛车不停反而跑的更快。
“找死,还不停下,我们家老大要借车。”
话音未落,从另一个路口中冲出一道矫捷的人影,三两下便赶上老牛。只见那人在奔跑中,一手扶着牛角,单脚一跳,两跳,在地上两个借力,身体如豹子一般骑上牛背。
双手紧抱两牛角,贴在上面,牛背的颠簸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就像牛背上长起的肉疙瘩。
“悠着点。小心牛发狂被甩出去,伤到身体。”李杰拉紧缰绳。
这会时间,一伙人从叉路口拐出,向着牛车走来。五个人,原本晦气的脸色,在看到牛车后,指指点点,露出了笑声。
“东子,好样的!”
“你这少年,怎么不识好歹,叫了还不停车。
算了。今天算你走远,路遇贵人,保你发财”
叫东子的少年从牛背上翻身下来,边大声嚷嚷,边拉起缰绳,调转牛头朝路口的几人招手。
“呦,这不葫芦村的天才书生么。怎么,今天又去帮哪家人写书信”
东子转头看到少年是李杰,脸色一僵。
一伙人走近牛车,互相眼色一使,站定牛车四周,将人和车包围在中间。
“咋了。东子。遇到熟人啦,做这生意还能打折?”
一伙人将牛车围起后,脸上露出愉悦的神色。
“呶,葫芦村的李杰大秀才,听说在镇上的学堂陪读了多年,年年考,年年落榜。百无一用是书生呐”
贾东林,就是被叫做东子的人回答。
“哈哈。大秀才啊,那今天可得好好见识,见识。
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大字不识三两个。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全。
小子,下来。我说,你写。教我写好了名字,大爷有赏。”
“得了吧。秀才改行喽,今时不同往日,兵荒马乱的,还是长点力气实在。看人家正在拔毛,练手劲!”贾东林
李杰冷冷的看着几个流氓之徒。不做声。
哈哈···
几人捂住肚子,拍着大腿,大笑不止。
啪~
接连两声痛哼,两人应声倒地。一个挨了一个大巴掌;一个肚子上,挨了一脚,滚到路旁边的泥田里。
笑声戛然而止。众人愕然。
“庄公子,这····”
“老同学,让你见笑。”
一位手拿折扇,体态壮硕的年轻人苦笑的看着李杰。
庄豪,在镇上也是个人尽皆知的“人物”。
“这是老子的学堂同窗,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指指点点。嘲笑李杰,就是嘲笑我!”
庄豪站在牛车边,挽起袖子,手举折扇大声道。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有这层关系。
不过。老大今天也是太反常。不至于啊。
以前,从来没听他提过。而且,怎么会,为学堂的同窗,如此大动肝火!
几个站在旁边的,心里暗自庆幸刚才出口没那么快,逃过一顿皮肉之苦。
心里一个轻松,继而又戏谑的看着那个悟着脸缩在一旁。还有那个悟着肚子,满头满脸都是泥巴的倒霉鬼。
“贾东林”
庄豪大喝一声,一把将人拽过。刚才追牛车那敏捷的身手,此时好似全都退化了去。丝毫不敢还手。
“谁叫你截李杰的车,谁给你的胆子,谁指使你这么干····”
啪啪啪的一顿响,说一句,接着就是一个大巴掌。雨点般落下。
贾东林的两边脸,立马就起了一道道的红印子。
庄豪的动作利索无比,好似练过无数遍。驾轻就熟!
“哎呀,老同学,好久不见”
李杰将褪毛一半的雁鹊往车上一扔,吹了吹满是羽毛油渍和碎物的手掌。
满脸激动的跳下车,握住庄豪拿折扇的手。完全不顾庄豪那僵硬,抖动的脸。
“老同学这是哪里去,怎么不在镇上享受你的美酒,软床。跑着乡下野地里游玩吗?”李杰怪笑的问道。
他心里明白,无事不登三宝殿。
庄豪这流氓头子,没在镇上享乐,亲自跑到乡下来,必定是有什么特殊目的。
听说,他这些年和镇上的一些有钱、官宦人家走的近,莫非是官差?
“老同学说笑,眼下不停的打仗,那还有什么闲情逸致。
是县里要派人来镇上收军粮,村里的粮食一直收不上来,这不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庄豪尴尬一笑。
“听说这次前镇长的公子蓝臻,会随军队回来征收军粮。
我说老同学,在学堂那会,你两可是死党。孟不离焦、焦不离孟。
看来你要时来运转了。这兵荒马乱的世道,要是能到军队里谋个差事,那才是安身立命之本。
老同学。您看我,看我手底下那些人,虽然没念什么书,但身手都不错,如果您有这些班底,那也不愁在军队里混出个人样。那里还要考什么文化功名,受那些贪财小人的窝囊气。”
庄豪拉着李杰,往旁边小声嘀咕,两眼放光道。
其实,他是一个非常有野心的人物。当年在学堂里,也是个才情优秀之人。屡次考试不中,眼见排名靠前的都是非官即富。
所以,一气之下。借酒消愁了一段时间。突然有一天,庄豪酒后醒来,哈哈大笑。随即弃文从武。拜在武馆门下。开始了斗狠生活。
近些年,更是凭着那股狠劲,慢慢的让镇上的人都十分畏惧。来来回回,身后也渐渐的有一批人跟随。
“蓝臻,蓝臻,只怕要让您失望,老同学。现在是官、民有别啊。”
李杰吧唧两下嘴巴,仰天道。似被挑起了封尘的记忆,回忆着,学堂里的一幕幕过往。
庄豪看着李杰的样子,微微一笑。也没去打扰他。
他们两没动,四周的人,也都静静的站在路上,候着。
挨巴掌那个,捂着脸,站在人后,嘴边流着血也没擦,伸头畏惧的看着两人。
田里那个人,到这时才晃悠的从地上爬起来,弯着腰在那里干呕,那一脚确实是没有一点水分。
贾东林恭着身体,低着头,嗡嗡响的脑袋,分不清脸上的灼热,还是因为汗水的热量,还是被打巴掌的伤口在发烫。
紧咬的唇齿间,口水、血水一滴一滴往下掉。保持着,被打的姿势。从始至终,在也没敢动过。只有那低头,盯着脚尖的眼光,越发的凶狠。
少倾,李杰回过神。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老同学放心。一切我来安排。一切以您马首是瞻。我们兄弟两的大好前程就拜托了。”
庄豪大喜,退后一步,朝李杰深深一拜。随即上前拉起李杰的袖子,往车上送去。又不动声色的递出小锭纹银。
“被蒙瞎了狗眼,还不向李杰公子请罪。”庄豪轻斥。
然而,贾东林不知是没听清,还是因为被连着打了巴掌,脑袋还没清醒的缘故。
愣在那儿。
等他反应过来时,迎接他的是一个脚底板,脸上结结实实的又挨了庄豪一脚。直接就晕在了泥田里。
“老同学,后会有期。”
李杰美滋滋的收起纹银,对庄豪回礼。而后。缰绳猛的一扯,将围在车子边上的两人,就给吓得,跳进了旁边泥田。
贾东林被拖上泥路,被一巴掌拍醒。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李杰的大笑声音。
“我这同窗啊,真是好人。又给银子,又这么关心我的前程。”李杰嘿嘿乐着一手一只雁鹊,朝家里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