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凌晨三点的时候,叶小竹被陆光的电话吵醒。生活经验告诉叶小竹,半夜打来的电话都不会是什么喜讯。
“陆先生,有何贵干?”叶小竹带着沙哑的睡音,内心在狂吼陆光扰人清梦的罪恶。
“你能不能过来一趟,带上酒精什么的。”陆光从那头传来的声音是叶小竹这几天里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失落,低沉,就像是冰面传来的裂声。
叶小竹一下子就醒了。
“酒精?你要干什么?你哪里受伤了,还是你要拿酒精自杀?”叶小竹惊恐地问。
陆光倒有了一点点的笑意,因为声音有一瞬间地恢复阳光:“我没那么傻,一句话?你方不方便?”
叶小竹拿下手机看了看时间,道:“陆先生,可是现在是凌晨三点啊,我到哪里给你找药店啊!再说了我半夜跑出去,指不定被我爸妈怎么训呢!”
陆光一下子失望了,淡淡地回答了一句:“算了。”说完便挂了电话。
陆光不爽可以挂掉电话,可是叶小竹被他这么一闹就再也不睡不着了。无奈间,只好从床上爬了起来,轻手轻脚地在家里找急救箱。
随便收拾了一些酒精,棉签还有药水创可贴就匆匆出门了。当然,叶小竹不忘给自己亲爱的爸妈留了张字条。
外面夜色朦胧,路灯彻夜地亮着,微微地透着昏黄的光。
叶小竹没有交通工具,只好偷了老妈平时买菜的电动车,在瑟瑟的夜风中驶向陆光。
陆光看见叶小竹站在自家门口,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惊讶的神色,反而觉得稀疏平常,好像笃定了叶小竹是个善良的孩子,一定会来帮自己这个忙的。
叶小竹倒是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因为陆光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叶小竹故作镇定,自顾走到屋子里,一边走一边说:“陆大先生就没有别的朋友了,受个伤还要我给你带药。”
陆光关上了门:“我没让你来,是你自己来的。”
叶小竹腾地一下转过身去,怒目而视:“你别不识好人心啊!要不要擦药,不擦我走了!一小姑娘半夜出来给你送药你该感激涕零了。”
陆光没有说话,乖乖地坐到沙发上。叶小竹看着陆光这副颓废的样子,只好慈母心大发,亲自给陆光上药。
叶小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陆光。第一次见他,叶小竹就有点花痴地觉得陆光长得很好看,现在这么近地仔细看看,发现许多以前不曾发现的优点,比如,陆光的睫毛很长,陆光的皮肤很好,偶尔一处会冒出一颗痘痘,似乎在提醒叶小竹,眼前的男人绝对不是个天使,而是凡人。
“你让我帮你带这些东西,你总要告诉我,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吧?”叶小竹一边替陆光擦药,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和大卫打了一架。”
叶小竹立刻停下擦药的动作,惊愕地问:“你去和大卫打架了?你……”叶小竹一时不知说什么话好,只是直直地看着陆光,陆光也直直地看着叶小竹,好像一个犯错的孩子并不认为自己犯错的模样。
“你还喜欢邢佳佳吧?你和大卫打架的时候邢佳佳在场吧?”叶小竹终于问。
“她在场,我和大卫打的时候她最关心的倒是她的男朋友。”陆光说这话的时候,喉咙里似乎存着一股怒气,想要爆发出来,却又觉得不太绅士。
叶小竹继续靠过去给陆光上药,一面像妈妈一样教训陆光:“做人做到这个份上你也真是绝了,跑去和前女友的男朋友打架,还要找一个威胁过自己的姑娘讨药水擦。”
陆光的声音懒懒的:“我的朋友都在别处,要么就是在国外,你让人家怎么帮我送药?况且,我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出去打架了。”
叶小竹笑了起来:“你就愿意让我知道是不是?”
“你都威胁过我了,还有什么不能让你知道的。”
“你都没什么不能让我知道了,那你不准备说说你和邢佳佳的事情吗?”
陆光似乎没想到叶小竹这么八卦,楞楞地看着她。
“看我干嘛?擦好了,说不说随你!我是想,你说出来会好受一点。”
陆光终于开口了:“我是在加拿大认识她的。”
加拿大是个地多人少的国家,喜欢热闹的人是绝对不会去加拿大的,因为那里实在太过冷清。
那年陆光才二十岁,在加拿大的一所音乐学校上学。因为奖学金保送的缘故,陆光一个没有家庭背景的人也在那里活的挺好。
遇上邢佳佳是在一个酷热的下午。陆光到附近的店里去购买食品,正准备结账的时候,听见旁边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陆光被这好听的声音吸引,忍不住转过头去。邢佳佳那时候也不过十九岁,还在上高中,乌黑的头发绑成麻花放在脑后,耳朵上戴着一对简单的银塞子,穿着藏蓝的背心和牛仔短裙,下面一双红白相间的休闲球鞋。那时候陆光就笃定,这个女孩一定在加拿大住很久了,不然不会有这么明显的西方特色。
“怎么可以坏呢,老板你也知道这附近只有你们一家可以复印东西的地方,我这是要急用的。”邢佳佳一口流利的英语。
陆光听着她的话,又仔细观察了一下,邢佳佳手里拿着一堆证件,又十分着急,大概是要交什么证明,碰巧这里的打印机又坏了。
付钱拿过东西,陆光不自觉地走了过去。
“你是中国人吗?”陆光头一句问的是这个。
邢佳佳诧异地看了看陆光,马上回答:“你是中国人,你看我的肤色,头发,难道你能说我不是中国人?”
陆光听了邢佳佳的玩笑,灿烂地笑了起来。
“你急着要复印证件吗?上我家吧,我就是不想遇到麻烦,所以花钱买了一台。”陆光邀请道。
虽然邢佳佳嘴上还在考虑,可是眼睛已经是四散光芒,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你家?离这里近吗?”
陆光笑道:“加拿大这里就没有近这个词你难道不知道吗?虽然要花点时间,总比你花几个小时再去找一家超市强。”
邢佳佳被陆光的前半句话逗笑了,点了点头,跟陆光步行去他家。
一路上,陆光和邢佳佳聊了许多许多,陆光知道邢佳佳是海外华侨,父亲因为工作的原因,举家来到加拿大。邢佳佳正在准备大学入学考试,家里希望她从医或者干脆从商,可是邢佳佳对演艺圈很感兴趣,一直想去当个演员,家里的阻挠只能让她把这个梦想深深地埋在心底。
陆光帮了邢佳佳一个大忙,从此以后两个人的关系也突飞猛进,就好像所有的浪漫爱情故事一样。
不过他们的故事并没有拥有一个完美的结局。在两个人交往两年多年以后,陆光面临毕业,同时也被导师看重,希望他去更好的音乐学院深造,可是邢佳佳因为学习成绩不佳,父母想让她回国和舅舅学习做生意,两个人因此发生了矛盾。
矛盾久了,急性子的一方就受不了了,邢佳佳主动提出分手,除非陆光放弃他的音乐梦想。
“我的生活因为钢琴终于可以稍稍有点自信,你怎么可以让我放弃它?”
邢佳佳一脸的不在乎:“我不管钢琴对你的生活有多大的影响,难道我对你的影响不大吗?你要是不愿意放弃去深造,那我们就只能分手了。”
陆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没有说到底分不分手,不过几天后邢佳佳就休学回国了,像一只一直圈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得了自由就再也不回头了。
没有了爱情,陆光还好还有他的音乐。于是陆光一门心思地练习他的钢琴,终于在两年以后在国际性的赛事上展露头角,成为年轻的钢琴家。
这两年里陆光拼命地想要知道邢佳佳的消息,终究是一无所获。直到有一天,陆光在华人报纸的娱乐头条看到了邢佳佳,邢佳佳因为一部戏一炮而红,成为最炙手可热的女明星。
命运真的是太可笑,初遇的他们一个怀着钢琴的梦想,一个怀着演员的梦想。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们的梦想都实现了,可是他们却分开了,不仅是心分开了,而最庸俗的身体也离得远远的,一个在国外,一个在国内。
……
陆光讲这些往事的时候好像在品尝一道五味杂陈的菜色。叶小竹在旁边安静地听着,就好像外婆讲那心酸的故事,一半是叹息,一半是可怜。
“你为什么不愿意为她多付出一些呢?她为什么不为你多付出一点呢?只要你们两个人之间有一个人肯多付出一些,也许你们就不会分开了。”叶小竹惋惜道。
陆光浅浅地一挑眉毛,反问:“你以为谈恋爱就和投资那么简单?”
叶小竹默然了。感情问题确实是最难以琢磨的,就好像自己和徐谦。两个人青梅竹马,就连叶小竹自己都觉得和徐谦很般配,但是自己对徐谦的感觉就好像大雾天一样模糊,说不来到底是喜欢不喜欢。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来敲陆光家的门。叶小竹趁机打趣道:“陆先生不是没有朋友吗?怎么了?这会是哪个陌生人来看你了?”
陆光自顾去开门,结果是小区的保安。叶小竹一下子笑了出来:“原来保安叔叔就是你的朋友啊!”
保安憨厚地笑了笑,道:“陆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有一位小姐说要找你。”说着保安让开一个位子。
陆光和叶小竹都看到了,保安身后站着一个高挑的女人,因为晚上的缘故,看不清长相,况且她还戴着一顶帽子,架着一副墨镜。可是陆光和叶小竹同时忍出她来了:邢佳佳。
“对,她是我朋友,辛苦你了。”陆光客气地回应着保安。保安见他们两个人真的是朋友,也就不再多事,自顾自地走了。
邢佳佳一点也不客气,大步走进了屋子,可是看到叶小竹窝在陆光家的沙发里的时候,气氛一下子凝固了。叶小竹也只好尴尬地站起来。不过不等她自己自我介绍,陆光已经开口了:“叶小竹,我的编辑,因为半夜药店不开门,我让她过来帮个忙。”
叶小竹默认,敢情陆光是有多急切地撇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原来你有客人,那我就走了。”邢佳佳说。
陆光立刻说到:“叶小竹什么都知道,你不用忌讳了。”
邢佳佳听了这话有些惊讶,指着叶小竹说:“你把事情都告诉她了?”表情好像是在说,凭什么要把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告诉一个小编辑。
叶小竹眼看着屋子里火药味越来越浓,赶紧出来做和事老:“邢小姐,我也是无意之间知道的,并不是陆先生主动告诉我的,你放心,既然这是你们的私事,我一定会烂在肚子里,不会给你和陆先生造成什么影响的。”
陆光心里却在暗暗地发笑,不知道是谁把这件事情当做筹码威胁自己。
邢佳佳摘下自己的墨镜和帽子,有些不自然地露出笑容:“那就好。”
叶小竹看着邢佳佳的笑容,越看就越觉得浑身不自在,赶紧想要脱身,于是道:“既然邢小姐来了,我想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我就先走了。”说完,匆匆拿了包就走。陆光也没有阻拦她的意思。
神经紧崩着回到家里,叶小竹几步跨进自己的房间睡了个回笼觉,看看时间已经快五点了,父母也没有醒过来,叶小竹赶紧又去客厅把纸条撤了回来。
叶小竹真希望今天的一切都是做梦,就好像这张纸条一样从来没有出现在客厅里。
自己虽然八卦,但是不想插手别人的感情,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叶小竹已经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