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跋涉受尽苦楚的何氏腿脚虚软,整个身子都靠在骆绫瘦削的肩膀上,苍白的脸愈发没了血色。
不过是两个宫女,就敢在原配何氏面前拿乔作态,还打扮得跟妖精似的。莫不是……莫不是林东走后,两个宫女和骆云枫发生了些不可言说的事情,让这两个宫女生出底气?何氏眼前一黑,到底撑着一口气,举目四望,要找寻十六年未见的夫君。
骆府大门斜开一条仅供一人通过的小缝,门口安安静静,只闻雨声。
骆云枫呢?母女俩同时心生疑问。
父亲身边的人,骆绫熟悉的只有林东一个,此时忙望向他。感觉到骆绫疑惑的目光,林东实在没法回答,因为他也是满头雾水。
“爹爹他不知道我们今天到?”骆绫压下心中的不高兴。
“我三天前有传信回来。”林东忙道。
骆绫闻言更不开心。
她还以为下马车的第一刻,就能看到在心中描绘中无数次的父亲。不开心之后,骆绫心中充满失望。她的父亲,一走十六年,没有只言片语传回来。村子里的人都说他死了,只有她们母女坚定地认为他还活着。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她们母女等到骆云枫派来接她们的人。村里人都说她们母女有福气,这一去,就是太守夫人和千金。可这福气……不能想,一想,眼睛就发酸,心口就抽疼。
雨越下越大了,哗哗作响,冲洗着天地。跟在马车后的随从们撑了伞过来,林东亲自接了,替何氏和骆绫遮雨。
“先进去吧。”林东劝道。总不能骆云枫不来接,这娘俩就杵在门口吧。
“娘,我们先进去。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呢。”骆绫扶着何氏,一步步往大门口走去。
“嗯,进去。”何氏的眼角有些湿。
母女俩极有默契地相视一笑。输人不输阵,管他骆云枫变成什么样,管那门口两个女人什么身份。
芳儿和甜儿看着何氏母女,眼里满是讥讽和轻视。
何氏挺起胸脯,稳稳地迈出脚步。十六年不见,骆云枫走的时候,骆绫才刚满月。十六年了,她来了,带着他的女儿,来和他一家团聚。
母女俩气势陡变,刚刚的委顿伤心就像是围观者的错觉。何氏脸上是端庄的浅笑,骆绫垂首扶着何氏,旁人无法看清她的脸色。
马车就停在门口,往大门处也不过几步的距离。这对从乡野来的母女走得非常认真,就好像要去进行一场盛大的朝拜,又好像在奔赴一个未知的战场。
骆绫母女终于走到大门处。
骆府的大门占据普通人家三四间房屋的宽度,门上有数不清的金钉,亮闪闪金灿灿的,顶端悬着楠木匾额,上面是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骆府”,金碧辉煌气势非凡。
骆府大门紧闭着,只旁边的角门开着一条仅供一人通过的小缝。
骆绫终于抬头,目光清冷,脸上似笑非笑,看了一眼林东。
同行三个月,林东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忙叫了两个下属过来,三人一起用力推向正中的大门。厚重的大门轰然作响,然后完全敞开。
骆绫母女走到大门口时,先前站在大门口的芳儿和甜儿捏着鼻子,齐刷刷避到大门的另一边。这如避瘟疫的态度,太伤何氏颜面。且不说何氏初到黎都脸皮薄心慌慌,就说何氏本身也不是邋遢的人,漱口洗手一连好几遍,确保身上没有异味,这才作罢的。
何氏的手微微颤抖,很快缩进袖中。
“娘,我们进去。”
骆绫狠狠地瞪芳儿和甜儿一眼,什么玩意,也敢嫌弃她母亲。骆绫生起气来,清丽脸颊上一双凤眸就像是光芒万丈的艳阳,让一切阴私丑陋无处遁形。
芳儿和甜儿回避着骆绫的目光,却放肆地打量何氏。病弱憔悴,苍老粗陋,这样的何氏,让芳儿和甜儿生出无穷信心。果真是村妇一个,瞧那身衣裳,黎都随便一个丫鬟都穿的比这体面,还有那畏缩怯懦的神情,怎么看都上不得台面。大街上吐成那样子,换做她们,早就羞死了。果然是乡野粗蠢的妇人。
何氏走进大门,然后停住脚步,冷淡地瞥一眼跟在身后想要进门的芳儿和甜儿。
“我们骆府,什么时候阿猫阿狗都能乱入了?”何氏端庄地站在大门口,声音又冷又厉。
林东忙叫了人,将芳儿和甜儿拦在门外。
“你这是做什么?”个高的不知是芳儿还是甜儿,尖声叫起来。
何氏理都不理,回转身,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