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隐约传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的诵经声,武当山上可不止武当派一家,道观不可胜数,这早课的诵经声随晨风一吹,便是山顶也能听到一二。
俞莲舟心头盘旋良久,想到这些事情只怕是世上每个人都难以避免之事,便是师尊也有疑惑之时,自己这般便是着相了。微微一笑,向沈七问道:“昨夜听你一番言语,不想这江湖之中尚有如此隐僻之事,只是这和你三师叔身残之事有何关联?还有我察觉你体内并无如何的不妥,莫非是他们没有在你体内种丹?”俞莲舟虽然不是道士,所习的却为道家正宗武学,于‘种丹’一事也略有耳闻,不过不像沈七说道那般邪恶罢了。
沈七迷惑的摇摇头,其实他也不清楚百损道人在自己的体内做了什么手脚,这些年下来他也并无感觉如何不妥,和他见过的丹鼎毫无相似之处。私下里他认为可能是因为自己乃借尸还魂之人,人死如灯灭,什么丹只怕都散了,也没如何放在心上。至于俞岱岩的情况他在隐门却是见过,想了想说道:“三师叔的情形弟子在隐门中见过,一些被种丹之人在养丹将成的时候,他们全身如同瘫痪一般,生活不能自理,完全依靠他人,和三师叔…三师叔的情形如同一辙,据隐门的人私下说这便是种丹将成的前兆。”
“你是说你三师叔…被人种了‘丹’?”尽管心中已经了计较,但俞莲舟还是不敢相信,却又不敢向俞岱岩证实,竟把希望放到了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身上。
沈七知道俞莲舟想让自己说什么,可是俞岱岩的情况不得不让他想到发生在沈七身上的一切,迟疑道:“弟子也不敢肯定,只是…只是两者太过相像了。”
俞莲舟觉得头脑一阵旋动,想起当初五弟将老三抱上山来的情景:那天正好是师父九十岁的寿诞,见到老三受伤全身残废,却又偏偏伤的奇怪。当时老三已经昏迷不醒,师父施展绝世神功将老三救醒,老三见到师父之后没有激动,只是怔怔的看着师父,满眼露出的神色都是不甘心。后来师父将老三带入房中治疗,出来后淡淡的说道他要闭关数年,将武当掌门一职传于宋远桥,随后带着楚问仙一同闭关至今。
自己后来也曾问老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俞岱岩什么都不肯说,只是告诉大家不必为他操心,一切都有师父做主。
俞莲舟越想越可疑,沉吟半晌向沈七道:“今天的事情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连掌门师伯也不要提。还有你的身世为师会给你一个交代,绝不会让你的家人惨死不明。”
沈七隐约猜到俞莲舟想要干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好点头答应。
俞莲舟见沈七欲言又止,拍拍他的肩头道:“好孩子,师父没有看走眼。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师父看看你的武当心法练到到了第几层。”
武当心法乃是武当最基础的内功入门,虽然没有武当九阳功那样赫赫有名,却是道家正宗,打基础正合适。心法共分七层,普通弟子半年内当可完成第一层心法,十年之内可将武当心法修到第七层,再依据个人资质不同,传授更加高深的内功心法。沈七于内功一道颇有心得,区区三年便已经将武当心法修炼至第五层,较之青书的第七层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俞莲舟又询问了他几个修炼上的问题,沈七都能回答不错,沉吟半晌说道:“为师最近一段时间可能会下山,也许需要很久,你是我的第一个弟子,不能时常教导你是为师的失职。以后你在练功方面有什么疑惑可去找各位师叔,为师现在就将‘听风心法’的第一二层传授于你,希望你能好之为之,切不可贪婪妄进,让自己的修为毁于一旦。另外你的剑法缺少指点,已经走入一个崭新的境界,但基础却是必不可少,将来成就如何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沈七点点头,若大武当山上能接触到高深心法的第三代弟子并不多,如果不是俞莲舟有事下山,不能时时指导自己,这听风心法只怕还得自己将武当心法行至圆满才得传授,于今可说是破例了。
然而出乎沈七的意料之外,听风心法并不是内功心法,而是一门高深的心境修炼法门。共分成七层,每一层都代表了一种心境,分别为如影随行、捕风捉影、登萍渡水、凌云飞渡、望眼浮云、踏雪寻梅、飘渺仙踪。从最低的如影随行算起,到至高境界的飘渺仙踪少说也得数十年之功,据张三丰揣度猜测若能将听风心法修炼大成,便是御风而行也非妄言。武当山上自然数俞岱岩修炼最高,但也只修炼到第四层的凌云飞渡。如今经过一夜的领悟,隐然有勘破望眼浮云的心境。这门心法除了可以修炼心境之外,配合武当绝世轻功梯云纵使将起来另有一功,却不是沈七眼前可以领悟得到的。
俞莲舟才将第一二层心法传于沈七,小道童清风气喘嘘嘘的跑到山顶叫道:“二老爷:掌门刚刚得到消息,正一教张教主约定今天将拜访武当,一行人已经到了山脚之下,掌门让我来请二老爷下山迎接。”清风乃观中道童,不入武当派弟子排行,不计入辈分,俱以老爷称呼众人。
俞莲舟点点头,心中纳罕正一教之前虽有书函来往,此番来可算是十分突然,莫不是有什么大事?当下向沈七说道:“你和清风一同下山,我先行去看看。”运起凌云飞渡的心法,配以梯云纵的高深轻功,虽不是御风而行,却也秉承天地之气,有几分庄子逍遥游的味道。,也不见如何的快速,却是刹那间消失在两人的眼中。
清风惊讶道:“二老爷莫不是成仙了?竟然可以御风而行。我的天啦!”
沈七一敲清风脑袋呵呵笑道:“你才成仙了呢,可不许胡说。”拉了清风一同下山。到了山腰的时候,沈七发现从山脚下蜿蜒的山道间出现了好大一股人,少说也有一百来人,不禁咂舌道:“正一教教主好大的架子,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一起上山呢!”
“这算什么?我见过比这更多的呢!”青书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经过他老爹的一夜推拿,他身上已然无碍,只是俊俏的面上还留下了几道细痕,那是摔到地上擦伤的。此刻见到沈七哼哼道:“好小子,我听爹爹说你的剑法连六师叔都赞叹不已,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你可不许藏私,回头跟我好好说说昨晚那招到底是怎么回事,否则以后休想我陪你练剑。”
沈七心知对他怕自己不愿说,才将昨晚的事情拿出来,点明是陪自己练剑才至受伤,心下好笑,也不说破,点头道:“好,那咱们就说好了,回头我跟你说那招,你得陪我练剑。”
青书生怕沈七不答应教自己那招神来之笔,没口子答应,笑呵呵的道:“今天来武当山的不仅有正一教教主,也就是天下第一剑张正常,还有一个叫张宇清的家伙,一手剑法可帅气的紧,只怕你也胜他不得。”他整天呆在山上都已经无聊透了,正想找些事情来做,张宇清的来到正是时候。偷偷看着沈七面上的表情,自顾自的说道:“我已经问清楚了,张宇清是张正常教主的小公子,今年才十四岁,比咱们大不了多少。如果不是怕爹爹骂,我倒想和他比划比划,看他家的天遁剑法是否就强过咱们武当剑法。”
又在使激将法,这小子还在计较昨晚自己吧他摔晕的事情。沈七仰天哈哈道:“那倒是要好好见识见识,只是师弟我要完成师父留下的功课,可不便陪师兄去见张公子了。”
宋青书哪里肯放他走?一计不成又想他法:“我只是随便说说,人家远来是客,哪能真的动手?再说我也不是人家的对手,我看武当上下除了罗师兄就数你最厉害,到时候你得好好露俩手,可不得让人家小觑了咱们武当派。”
沈七拍拍青书的肩头,哼哼道:“师兄你就别费心思了,我要回去了。”
青书见说他不动,只好道:“那罢了,咱们去见见‘天下第一剑’如何?”
沈七心头一动,也着实想见见所谓的天下第一剑到底如何,竟劳得宋远桥亲自下山迎接。当下和青书一同向真武观走去。
沈七本来以为张正常定然是一名七老八十的老头,可是他却见到一张瘦削的脸庞,高挺微勾的鼻,轮廓清楚分明,两眼似开似闭,时有精光电闪,一看便知道是非常人物。他看来只有三十许,还算得上相当英俊。长长的头发用一根紫竹随意挑起,在山风间翩然出尘,宛若神仙中人。
沈七知道他成名江湖最少有四十年以上,如此估计,他的年岁应该不少于六十。只不过真气修炼到了他们这类境界,往往能克服衰老这个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