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头至尾,臣女就没猜出过真正的凶手。”
在对他极尽的赞赏之下,她微叹了一口气,如实说出:“臣女不过设了一个赌。如若自己猜对了人,那么她所谓的尸体必然不会在棺材内,这样一来,臣女也不算失败。如若臣女猜错了,那便要看锦贵妃和尹妃的关系好不好,如若好,尹妃照样会现身,如若不好,她便会觉得事不关己从而离去,那样的话,臣女自然逃不过一死。臣女的运气素来不好,所以臣女猜错了,可臣女因为相信宫中也会有真情,所以臣女保下了一条命。”
“猜错了,便是欺君,诛的,是九族。”他淡淡的开口,静静地等待她的回答。
“臣女无谓。”她说的满不在乎。其实,一切她都策划好了。届时,她会全盘托出自己并非是尚书女儿的事实,再指明一切是因为自己贪慕虚荣而威胁上官景的。那个时候,也许她会饱受许多刑罚,可上官一家,无非是降几品官而已。或许她对自己的命不是很在乎,可对于他人的命,确是每一步都算计的极好。天生的如此血脉,她还真是逆转不了。
“没想到,连亲人的性命,你也不在乎。”雪幽怃尘轻笑,笑声里听不出多少嘲讽,可也不夹任何赞赏。
“臣女连自己的性命都顾不上了,又如何再有心思顾其他人?人性本就自私,臣女也不例外。”上官忆抬起头来,想到了斩首前他一副悠闲的模样,眸中闪过一丝异样:“臣女斗胆问皇上一句。如果,臣女是说如果,如果臣女哪一天死在了您的面前,皇上您可愿为臣女建一个墓碑?”
宫中的人死了之后,大多都是随意埋了。她不希望,倒头来她也落得个尸无葬处的下场。倘若……倘若他能亲手为她建一个碑,也不枉这荒唐一生。
“倘若你权势功勋在万人之中脱颖而出,朕不仅会被你造墓,还会为你举办盛大丧事。可你若是碌碌无为,你的生死,与朕何干?”他眸光落在一旁开的正艳的渲染花簇上,仿佛看见了心中的一个已经渐渐成形的影子,嘴角笑意愈发莫名。
“臣女知晓。”上官忆微微弯腰,已然明白了雪幽怃尘的意思。若有一天她能翱翔在九天之上,那必定是他亲手将她放飞。他的每一句话,都在提醒上官忆,人的一生,必要有一番作为才能受人尊重。所以,她决不可屈居现在的卑微,想活的无忧,必须学会张开翅膀!
她眸中的一抹坚决落在了雪幽怃尘的眼里,点了点头。而后袖袍一扬,大步远去。
上官忆转身,有些怔怔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宛如水中的皎月,轻轻一点就能搅碎。心中泛起异样情感,他似乎离她很近,但好像离很远,就像是茫茫雾中的一朵花,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幻影。
她微微叹了口气,遥望远方巍峨的宫殿,算算时间,命运的分界点,快到了。
选妃……大会。
“白茗?”回到了房间,上官忆走在门口,试探性的唤了一声。
“里面没人!”房间内传负气的声音。
上官忆摇了摇头,踏进房间,走至床边,在她的身旁坐了下来。“这件事是我错了,我以为……”她以为,她会失败。
“你以为?什么叫你以为?你比我聪明多了,事情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所谓的以为?”白茗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声音还带着轻微的哽咽:“就算你不信任我怕我会将你的计划说出去,可是你为什么要吓我?你知道我今天看见你被送上断头台的那时候有都伤心吗?”
“我错了我错了。”上官忆双手摊开,做出投降的姿势。
“道歉有什么用……”白茗抹了把脸上的泪痕,转过身去,不理她。
“道歉没用,那我有用没?要不然我把我自己献你?”上官忆凑到她的眼前,仰着脖子佯装很弱小的样子,借此希望能博取她的一些原谅。
白茗眨巴了眨巴了眼睛,许久之后才开口,声音也不哽咽了:“你说的。以后你得跟着我,我说一你不能说二,我叫……”
“叫我往东我不就不能往西。”上官忆支起身子,纤长的手指揉了揉某人傲娇的小脑袋,唇畔微微上扬:“我保证,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她不会再轻生,她不会再任人宰割,她要试着张开独属于她的羽翼,然后,学会在天际翱翔。
白茗一把将头埋入她的怀中,弄的她觉得有些痒痒。上官忆看着怀中的人,眉眼之中竟显出一些柔情,小丫头。白茗闷闷的声音响起:“刚刚眼泪滑落的时候,就好像有把刀子在割我的心。我一点也不想再尝受那样的感觉,所以我以后一定不要哭。如果哪一天的再次落泪了,那就说明我已经没有力气再隐忍眼泪了。”
“没事的。”上官忆轻轻拍打她隐隐有些颤抖的肩膀,柔声安慰道:“都过去了,伤心只会是暂时的。你要相信,光明或许会来的迟些,但一定不会消失。”上官忆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忽然想起些什么,问道:“七日后便是选妃了,琴棋书画中有没有你所什么擅长的一类?”
“画……”白茗的声音中含着些倦意,她双眼一盖一合在打架,不多时,她便完全闭上了眼睛。
“你先睡一会,具体的等你睡醒了我再和你说。”上官忆将她的脑袋放在枕头上,拿过被子,盖在她的身上。明月很快挂在中央,待她熟睡之后,她悄悄的起身,踏着满地的白霜,去了一个地方。
来到了那日处理妃子遗物的房间,上官忆借着月色,双眼一扫,便瞧见了角落中布满灰尘的一架琴。琴身如玉晶莹剔透,可惜沾上了许些灰尘掩盖了其中的光泽。大多琴弦皆为六根,而此琴偏偏多了一根,且为银丝所铸造。
“这琴是哪位妃子的遗物?”
“当今皇后。”
“皇后?”宫中何时有了妃子?
“其实就是那南笠皇上唯一的女儿,说起来也倒霉,那南笠公主啊,在大婚当日就逝了。”
“可惜了。”
那日,白茗在摆弄布偶,她无意间瞧见了这架琴,便随口问了个来由。手轻轻拂去琴弦上的灰尘,搭在其中一根琴弦上,微微一捻,琴音转瞬即逝。
她盘腿而坐,将琴放在腿上。窗外几缕月光映在银色的琴弦上,显出几抹朦朦胧胧之感。手指一拨,便有琴音流淌而出,稍低头便滑落几缕至胸前或琴面。
自那日皇宴之后,她便再没有触碰过琴,练琴只不过是背背谱子罢了。如今在此触碰到熟悉的琴弦,回想起那时在醉娇阁的日子,不由得一阵唏嘘。时光如梭,当真半点不由人!指尖轻弹,琴音寥寥而出。
我一生的牵挂。
沙哑花前月下。
化漫天黄沙抱琵琶。
声声弹,咫尺却隔天涯。
空回首,一场盛世繁华。
卓风华倾城颜。
吟蒹葭桃花尽。
转身,寂寞的喧哗杀。
为你杀为你夺天下,倾覆天下。
琴音如水随着月光流淌而出,自是没有逃过一个人的耳朵。雪幽怃尘负手站在窗前,对着明月,虽是察觉到了琴音,可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转身看着书桌前立着的四人,淡漠开口:“今日之事,你们可看见了?”
“看见了。”秋点点头,道:“那女子的身手不凡,竟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冲到陛下的前头,可见练过什么上乘的武功。”
冬嘴唇动了动,有些犹豫,最终决定把自己的想法如实说出:“那个女人,存在的话保不齐哪天会成为您的威胁。属下认为,应该尽早除之。”
“你的意思是说,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肯放过一人?”雪幽怃尘轻笑,道:“若无必要,谁会去做亏本的买卖?耗费大量的财力物力去杀一个还未长出羽翼的雏鸟,实属愚蠢。你们去查查看,她从前生活在哪,与那些人有过过多的接触,性情如何。如此便可。天明之前,朕要拿到她的所有资料。”顿了顿,缓缓勾唇:“最真实的那份。”
秋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想了又想,又觉得这个想法实在对不上事实,但……也有可能是真的,毕竟陛下的睿智,不可小觑。“陛下,属下斗胆问一句,您先前将所有秀女打入大牢,又派那个秀女去查案,并且答应她的一切要求,难道……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幕?”
“不错。”他的眼神带着赞赏,不愧为首席护法,如此毫无联系的一些事情都能被他察觉出一丝端倪,还当真有些他的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