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想你……”
他负手立在金阶上,仅剩的几缕冷冷清清的月光撒在他的脚边。如同玉石砌作的堤岸,水波撞开,复又荡开,缠绵交织,就像复杂到无解的情意。
须臾,他收回目光,瞥了一眼在一旁呆愣的咲公公,淡然开口:“今夜,无人踏足朕的寝宫。”
咲公公一惊,赶紧应下:“是。”
……
本是寂静的夜,一抹人影犹如夜间的鬼魅迅速一闪。草丛中发出沙沙的声音,转瞬即逝。上官忆猛的转身,警惕的看着周围。她屏住呼吸,顺着影子的方向寻去。
那影子走的太快,一下子便不见了踪迹。上官忆追到了一座庭院内,便没了半点声响。
“落花院?”
顺着几缕寥寥的月光,她抬头一看。牌匾上已然沾满了灰尘,看的出来已有一些时日并被人擦拭过。庭院的门也是斜斜挎挎的,檀红大门突兀显出三分薄凉。真想不到,素来辉煌自称的皇宫内也有如此荒凉的景象,层层叠叠的金屋顶中也有破败的房屋。
“既然都来了,何不进来坐坐?”
院内忽然传出一声男子的声音,上官忆一怔。里面住了人吗?男人?依她的猜测,这里面住的,八成是某个不受宠的皇子,或者某国的质子。表面无害实则阴谋诡计漫天,尽量还是不要有所接触。
上官忆打算原路返回,可脚都已经抬起来了,没办法,只能进去看一看里面是何许人也了。
究竟是没办法,还是好奇心太重,只有她本人知道了。
推开松挎的门,走进去,发现院子里的内屋灯居然是暗的!里面的主人也太没礼貌了吧?请人做客居然蜡烛都不点,好好的房子弄的跟闹鬼的屋子似得,这古代都什么人啊?
雪幽怃尘那个黑心王八蛋先不提,就雪幽惕那样子,笑着笑着就突然发毛,动不动就是我是王爷你敢不跪我你就完了之类的。尼玛这皇家制度培养出了多少怪胎?
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壶酒。一袭红衣刹那落下,摇曳出一方玫瑰天地。男子脚尖落地,身子仿佛比女子还轻盈些。
“既然进来了,不妨陪我喝杯酒。”男子举了举自己手上的酒壶,瞧见我身上的白色衣袍,眸色闪了闪,却没有多说什么。
“不行。”上官忆果断拒绝。原谅她还没完全消散刚才的怒火。
“为什么?心情不好不就应该喝酒么?”南宫夜对她的拒绝显得很不在意。独自端起酒壶就往嘴边倒了一口。透明的液体从嘴角缓缓流淌,在月光的照耀下诱人至极。看的上官忆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
“娘亲说,喝酒对身体不好。”上官忆开始装起了嫩。其实她真正的意思是:我还是个宝宝你赶紧让我走吧,最好是觉得特别无礼然后赶出去的那种。想离开但找不到理由,直接离开的话未免太尴尬了。
“你娘亲那人妇人无知,酒可是一个好东西。”说着,他又喝了一大口。
“不要,我要听娘亲的话。不然娘亲会揍我的。”尽管她现在还不知道她娘是谁。
“行了行了,别装了。你要是真听你娘亲的话,又怎么会半夜和别的男人出去幽会呢?”他脸色微红,说不清是因月色醉了还是因酒醉了。身形一闪,人便绕道了上官忆身后。吐出来的气息也带着醉人的酒味:“你身上这件,可是男人的衣服。”
“滚。”上官忆毫不留情的吐出一个字。转而换上一副亲切的笑容:“兄台,你大半夜在此喝酒,是不是……”
“是什么?”
上官忆抬眸,眸中闪烁着矍铄的光芒:“失恋了!”
“是啊……失恋了……”南宫也听到这般玩笑话,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仰头喝了口酒。“我失去了我最爱的恋人。”
秋风袭来,吹的人瑟瑟发抖。上官忆也没有说过多的话,举起手中的酒,高高举起对着明月。
“干!”
一口灌下去,犹如烈火烧喉,呛的她直咳嗽。
南宫夜也举起酒壶,朝她的酒壶一撞,发出生脆的声响,在明月下尤其好听。“干了!”
“现在的日子过得真他妈不爽!只不过打了一次架,竟然就罚了老子三个月的银子!”她又饮了一大口酒。喉咙又是一阵火热,酒意逼的人把心中全部的怒气散发出来。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醉了。”南宫夜看着手舞足蹈的人儿隐隐有些好笑。
“我……我没醉……”上官忆面色有些醺红,脚步也开始漂浮起来。
“好了。女孩子家家别喝那么多酒。”他抢过她的酒杯,心底却有几丝荒凉。嗜酒伤身,但凡喝酒的人都知道,可是,不喝酒,又能如何?
人死虽不能复生,梦里却能相见。所谓醉生梦死,所谓大梦一场,也不过是为了一个逝去的她罢了。
“你这人……刚刚还让我陪你喝酒,现在竟然叫我别喝酒,真是……”上官忆佯装老成的摇了摇头,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趁他不注意踮起脚尖,一把夺过酒壶。抱着酒壶对着南宫夜叫道:“老子活了十七年都没喝上几壶酒,你现在让我喝下会死啊!”
“那好。”他徐徐勾唇,袖袍红纱轻扬惊艳世间千万美色:“今夜,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
上官忆脑袋隐隐有了些意识,刚睁开眼睛,强烈的光射入眼眸。她本能的眯起眼睛。
“以后不能喝酒了。”她揉了揉沉痛的脑袋,起身下了床。找鞋时才发现不对劲。
猛的抬头,看向四周陌生的环境。房间算不得简陋,榻上挂着淡紫色锦绣珠帘,前方竖着檀木打造的屏风,上面的画非笔墨所作,而是刺绣。
一朵朵蓝色玫瑰在洁白的屏风上悄然绽放,让这屋子仿佛置身于唯美花海仙境,朦朦胧胧的白纱的仿若天宫的薄雾。
看着看着不知怎的就被夺了魂。上官忆不自觉的走过去,手指扶上那朵蓝色花朵。就这样静静地触碰着,四周明明没有半点声响,却感觉波涛海浪在周围狂吼,海潮将一股心绪到入到心中。
那种心情,很温暖,却也很悲凉。仿佛握在指尖的暖暖轻烟,缓缓流逝,直至消散。待到温暖消逝,剩下的,只有冰冷,和,孤独。
永恒,成了一刹那。
“砰砰——”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上官忆一怔,回过神来,连忙去打开门。
“醒了?”南宫夜倚在门栏边,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他这样的姿势,像极了一个人。她又是一怔,似乎已经好久……没有看见他了。
“你肯定是第一次喝酒,不然如何醉的那么快?”南宫夜进了屋,很自然的坐了下来。
“我可是很听话的,从不喝酒。”上官忆甩了甩脑袋,把心中一些不好的情绪丢掉。转身开起了玩笑。
“说的我差点就信了。”
“别以为你说的跟真的似得,我就会信你。”
和那人一模一样的口吻。泪水模糊了视线,氤氲水汽遮住了眼眸。她的眼前只剩下南宫夜一张一合的唇畔,朦朦胧胧之下仿佛看见那人嫌弃无比的眼神。
“人蠢就算了,智商还低。跟着我干嘛?我告诉你,要是再跟着我,我就……就给你买冰糖葫芦。哼。”
“烈炎……”她喃喃出声,从前不觉得有如此想念,现在遇到了个和他有些相似的人,相思竟犹如小雨,一点一点滴落在心头。
大抵,是她经历了这么多人情世故之后,才醒悟,原来,他给她的,从来都是最好的。
生病时的药材,落难时的维护,伤心时的笑话。哪一样,抵不了千金?值不得荣华?
以前觉得不以为然,现下,只想好好的对他说一句,谢谢……你。只可惜,这份感动,来的迟了些。
“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南宫夜莫名其妙的说道。
“没什么,想起来一个故人。”她胡乱抹了打脸,将眼泪擦干。并不打算多少什么。
“这故人,这不简单啊。”南宫夜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悠悠道:“你昨夜直囔囔着要见这个人,可将我吵的头疼。”
“有吗?”上官忆尴尬的挠挠脑袋。以后真的不能随意喝酒,不然保不齐会做什么更过分的。这次还好只是提议烈炎,万一说出她是异世而来,岂不是要把人吓坏?不过还好,醉酒的话,应该没多少人会信。
抬头看了眼屋外的天色,骄阳冉冉升起。上官忆说道:“我还有我的活没有做完,就先走了,有空再来。”
说完,脚步刚抬起,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还是那件宫女的衣服。
昨夜她的身上不是披着他的外袍吗?现在怎么又成了原本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