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跑到城门外的小树林子里,整整一日没有吃喝,加上脚步未停,这时的上官忆已经没有力气再迈开大腿。她知道那群人一定会追上来,反正也没打算活了,就随意找了棵树就坐下来靠着树歇息。
夜里地树林寂静无声,唯有她急促地呼吸声占据所有。缓缓抬头,漆黑地天空不知何时飘洒着点点白色地飞絮。
上官忆靠在树边,仰面于天空,风呼呼地刮着,衣衫单薄地她却觉得这份凉意让人心头快意。
下雪了啊……
只是这雪,来的晚了一点。
天空无力地挥洒着雪花,大地飞雪濛濛,她靠在偌大地树边,如茫茫云天中孤独无依的孤鸿,孑然一身穿行于这浩淼烟水里。
或许她早就注定了死,也好,死在这灯火阑珊地新年里,也算走过世间繁华。
她伸出纤细地手指,接住一朵飘零地雪花,放在手心静静地等待融化。
这冰冷地雪真暖和,就像他的心一样。
不知道来年的雪,会不会这样温暖。
白雪飘落在她散落的青丝上,仿佛巍峨雪山缓缓长出一朵冷梅花,飘零地白雪仿佛舞着一场盛世的舞蹈,要舞到尽兴来肯停罢。
意识越来越模糊……要死了么?
孑然无依的一生,便在今天终结吧。
陪着这一场大雪,一起葬了吧……葬了吧……
上官忆缓缓闭上眼,完全陷入黑暗。
她似乎沉睡了很久,整个身子疲倦不堪,沉溺于梦中不愿醒来。
她梦见她成了一国的公主,吃的是珍馐,穿的是金缎,富贵权势弹指便来,还有一个疼她的王兄,即便犯了错也有他在自己身后收拾烂摊子,纵然顽皮纵然跋扈,也无人敢责怪半句。想什么便可以说什么,丝毫不用顾忌他人,整日里无所事事,虽有些蠢钝,但却是自在无忧。
上官忆不自觉勾起唇角,好美的一个梦啊……
心念一转,时光便回到了她醒来的那一刻。
无故跌落悬崖,被青楼妈妈捡去,天天拿她与乞丐比较……
她与乞丐,的确没有什么区别。
自那以后,靠卖艺为生,整日奔波换不来一顿饱饭,宴会上鼓起勇气一试却遭人贬琴毁。不成调的曲子……
谁又知道,一句不成调,毁了多少次因练琴而流血的手指?
代上官云入宫,秀女一案为保全自己,却遭他人妒恨,平白无故惹上一顿打,事后不让计较不说还只罚她?
而后便一直活的卑微,说错了一个字或做错的一个动作,等待她的就是一顿板子,或是人头落地,对人点头哈腰已当做平常。
人这一生,最可怕的就是用一生碌碌无为,来安慰自己平凡可贵。
所以,真的就这样死了,现实吗?
“就这般死了,甘心么?”
忽然间响起一声虚无缥缈的声音,那清冷的声音越过时间的苍穹,携着迢迢星河传入她的心中,让她险些落下泪来。
不甘心……不甘心啊!她本该富贵无忧一生,怎么能够就这样死在渺无人烟的树林子里?
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
要死,也应该万民跪拜,风风光光的葬在皇陵中。
她本该骄傲自负一生,怎么可以如此凄惨地死去?
睁开眼睛……
睁开啊!
不能死……
绝对不能!
凭什么只因她失了记忆,便要受命运这般不公的安排?
不可以这样凄惨地死去,不可以放任那些害她的人肆意逍遥。
飞雪呼呼地飞舞着,如狂风一般缭绕在她,那垂落的手指,猛的手紧!
卷翘地睫毛微微一颤,双眸缓缓睁开,带着复杂带着骄傲带着恨意一并苏醒。
即便脚下是地狱,她也不可能就此退却。
她是莫忆,她是上官忆。
大雪仍然倾盆地下着,大地早已覆上了一层银白,寒冷地大风无论如何也灭不了心中沸腾地鲜血,这纯白地雪好似是为了洗净大地一切污秽。
上官忆想起身,脖子一凉,不知何时架着一柄上剑,视线顺着剑往上看,只见追她出城的杀手。
“原来你还没死,那就只好我动手了,受死吧!”
上官忆一惊,想要闪躲已经来不及,那人高高举起剑,直直劈下——
咻——
远处一柄飞剑飞来,刹那间穿过杀手的心脏。
血水淅淅流下,在雪中蔓延,浸湿了她的布鞋。
远处一人大步而来,是个俊逸男子,一把拔出插在杀手身上的长剑,置于身后,对着上官忆,单膝跪拜:“末将墨清,特来奉命保护姑娘。”
“奉命?奉谁的命?”上官忆仰头望着她,心中对他的答案却升去许些期盼。
往事种种,不停地提醒她,那个男人,太危险,靠近了只会死无葬身之地,只会再一次重现今夜的景象。可是纵然心凉,却始终斩不断心中的几丝情。
世间情爱,总是折磨人。
“末将乃御林军统领,能命令末将的,除了皇上,还有能谁?”墨清笑了笑,伸出手将上官忆扶起来。
“可是……杀手不是他派来的吗?”她明明听见,那些人喊的是陛下。
或者,这又是他的一个计谋?雪幽怃尘,你还真是不嫌事多啊。她自嘲的笑了笑。
“上官家怎么说也是我东移的功臣,皇上怎么可能派人绞杀?若真是皇上的人,再派末将来救您,岂不是多此一举?”墨清笑了笑,仿若清风过境,杨柳依依。明明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就是让上官忆呆了一刹。
回过神来,她假装咳嗽一声,继续讨论正事:“那……这件事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还能是谁,如此记恨尚书大人的,自然远在北边的那位帝王,只因尚书大人曾经在先帝面前参了他一本,他便记恨到至今,以至于屠了你家满门。也难怪,那人连父兄都可以折磨至死,伦理道德,他哪里会顾。”墨清看了眼上官忆,笑着说道:“没想到姑娘如此年轻。”
“啊?”上官忆有些没反应过来,传闻中的她很老吗?
“能让皇上开口救人的,定然是有大才大智,抑或是在朝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姑娘是女子,入朝为官是不大可能,想来定是有常人不及的谋才。末将没想到,这非凡之人,竟比皇上还要年轻些。”
“墨将军过誉了。”上官忆的心情因这一番话不自觉转好,试问哪个女子被夸年轻不高兴?
不过……她可不可以这样想,雪幽怃尘就她,是因为那一点点喜欢呢?
一点点一点点就够了,爱,本就卑微。
还未来得及高兴完,一柄长剑蓦然从夜色中显现,直冲墨清的后背!
“小心啊——”上官忆瞳孔顿时瞪大,映出锋利地剑锋,刹那间仿若亘古梦境的画面浮上眸底。
记忆中晨曦光辉几许,娇俏女子戳了戳趴在旁边桌子上的男子。
“喂,你是谁?”
“我叫墨清,以后我们就是校友了。”
那场景太过遥远,需要细细思吟才能看个所以然来,心仿佛在低声哭泣,在为命运的安排感到酸涩。
墨清猛的转身,一把抓出杀手的手臂,手肘抵着那人喉咙,往地上狠狠一摔!
解决完了一个,他来不及松懈,对着虚空喊道:“不用埋伏了,直接出来迎敌!”
“遵命。”远处树上传来男人低沉地声音传来,紧接着砰砰几声,下一秒上官忆身前就站了几十个士兵。
上官忆定睛一看,发现前方夜色中不知隐藏了多少黑衣人,还没来得及细看,墨清一把抓住她的手,带着她绕路跑回城。“跟我走,皇上吩咐末将无论如何都要带你回去!”
“兄弟们,靠你们了。”他头也不回,徒留一群士兵守在前方。墨清好像想起来什么,脚步一顿,转身,看着即将干起架的两波人,沉声道:“记住,皇上特意交代过了这群人,一个……都不能留!”
“是!”士兵有条不紊地说道,由此便可以看出这群人,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精英。
墨清点点头,拉起上官忆的手,向城门跑去。
上官忆一怔,看着拉着她奔跑的墨清,怔怔问道:“墨将军,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