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你看,凶手杀人是为了什么?会不会是为了财?”慕白思忖问道。
“凶手杀人是为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能肯定,他们不会是为了钱财。”
“言兄为何如此肯定?”慕白疑惑道。
“我查过了,那些人家中的钱财并无损失,所以凶手的目的很简单。”顾千言的声音很凉,很淡:“杀人。”
“我总觉得,这件事会很棘手。”慕白皱眉道。
“你不必忧心,既然死者是我管辖的县中的人,一切我来负责。”处理这种案子很难?无非是杀人偿命罢了。
本来他不大想管,但是慕白都为了这个案子来找他,也就只能劳劳神了。
人家都这么说了,她若是插手就有些多管闲事了。慕白点点头,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如若言兄有了什么进展,记得写信通知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言兄尽管开口,我定当尽力帮忙。”
“天色的确不早了。”顾千言慢悠悠地搁下筷子,道:“路途遥远,这么晚回去也不安全,不妨今夜在我这住上一晚,明日再启程如何?”
“这……”慕白有些犹豫:“可是君酌还在家等着我,要是我不回去的话……”
“他年方七八?还需要你照顾不成?”顾千言语气明显不善。家那个字,实在太刺耳了。
慕白被他问的哑口无言,尴尬中只好答应:“好吧。”
话应了下来,但慕白难免不会记挂君酌。
好在她昨天吩咐师爷照顾好君酌,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不过待会得寄封信过去,告诉师爷和君酌一声,免得连夜不归让他们担心。
虽然君酌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可是他在思考一些东西的方面与七八岁的小孩子并无差异。
不是说君酌脑子有缺陷,只能说,在世态这个大染缸里面,君酌还是一块素白的布,没有被这炎凉世态污浊。可是世界上不会容忍这样的人存在,即便是一块无暇的白布,也会不可避免的沾染灰尘。
这才是她真正担忧的东西。
“我去吩咐下人收拾一间客房。”顾千言淡淡说道,语气颇有些冷淡。
“有劳了。”虽然慕白不太明白为什么顾千言突然之间语气有些生疏,但她还是由衷感谢。做人不能奢求别人太多,否则永远也适应不了这陌生天地。
“待会我带你出去走走。”顾千言瞥了她一样,依旧神色冷淡。
生气之时,大多人都会拍桌咆哮,只有少数人会沉默不语。例如顾千言。
顾千言气的是,天都要黑了,她竟然还想着回那么远的地方,不怕路中出意外?有没有点安全意识?
一个不说,另一个丝毫不知情。不说的依旧气,不知情的还是不知情。最终,只有不说的那个自己消气了。
“一切听从言兄安排。”慕白看着他凉凉的脸色,讪讪的笑了笑。
其实她是一脸懵逼。看样子顾千言好像生气了?但他为什么生气?难道说错话了?
慕白盯着桌上的碗,突然恍然大悟。
一定是她吃饭的时候发出声音,吵到了人家,搞得人家这种高雅文人生气了,因而特别嫌弃她。对,一定是这样!
要是顾千言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一定会气的一巴掌拍碎她的脑袋。
这都是哪跟哪!
……
慕白去看了会客房,顾千言回房间换便衣。
大致看了下充满古韵的房间,慕白负手走在长廊上,悠闲的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慕白八心思放在长廊外的风景上,压根没有注意到自己挡住了人家的路。
“滚开,臭女人!”那人抱着一摞文书,很不爽的叫道。
慕白本想一笑让路,听到最后两个字时,眸色刹那冷了下来。
“女人?”她似疑问,又似拷问。
慕白细细盯着他的容貌,似乎在回想有没有在哪见过他。
她现在穿的是淡青色长衣,头发被白冠束起,俨然一副男人模样。他是看出些什么,还是知道些什么?
春连忙捂住嘴巴。糟糕,说顺嘴了。好在他带着人皮面具,这个女人看不出来他是谁。不过这女人怎么这么精明,两个字就引起了她的怀疑?
正当他苦恼怎样脱身时,顾千言换好衣裳从房里走出来,看见慕白前面的春,心知大事不妙,连忙走了过来。
“怎么了?”顾千言平淡地问道,并且用陌生的眼光打量着春。
“他是谁?”慕白看着顾千言眸里的陌生,心中的疑虑消下去不少。看来这人跟顾千言没有多大关系,纯粹是个人说胡话。
不过……他究竟是怎么看出她是个女子身份的?
顾千言看着慕白眸里怀疑之色又起,不由得皱眉。
春在心底忍不住为陛下竖起大拇指,这眼神好!要不是他了解陛下的为人,差点就以为陛下真的不认识他了。
春想张嘴说什么,顾千言一个眸光扫过去,春当即闭嘴。顾千言不动声色地用手势暗示春该怎么做,春一下就领会。
不要问他怎么看懂的,这是多年来的默契。
想当年他们四兄弟陪着陛下出生入死,那时候这个女人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凉快呢。
春的眼睛逐渐失去焦距,手往前伸,似乎想探探前方的路。
“瞎子。”顾千言答道。看着春没有误错他的意思,微微点头。
看来这个下属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戏演的不错。
“是大人吗?小的给大人行礼了。”春哐当一声跪了下来,神色略微激动,手不知道放哪放。
“你衙门里怎么会招一个瞎子?”慕白看着春的眼睛,不由得同情了起来。
可惜了这个小伙子,年纪轻轻就看不清灯火路途。怪不得一下子叫出她女子之身,原来是根本看不见,随便叫的。
“因为……”顾千言看着春演的这么认真,嘴角微微抽搐。“他比较可怜。”
“真可怜……”慕白充满可惜的叹道。
“是挺可怜的。”顾千言顶着豆大的汗珠说道。
……
回想起来,他当初收留春,还真是因为他看起来可怜。
彼时他觉得宫中甚是无聊,偷偷爬上宫墙,想看一看宫外的模样,却在宫墙边看见一个与他一般大衣衫褴褛的乞丐。
那时他才八岁,想溜出宫去,终是爬不过巍峨宫墙,只能每天隔着朱红宫墙与乞丐说话。时间久了,也就将乞丐当成了玩伴。
每日都有太傅来教他读书写字,他便把自己学到的内容教给这个乞丐,乞丐也学了不少东西。
后来他不甘每天只能隔着宫墙与乞丐讲话,干脆将乞丐偷偷弄进宫里,藏在自己殿里的密室礼,不让外人发现。
乞丐进宫时,他问乞丐,外面的世界是个什么模样。
乞丐歪着脑袋,想了很久,觉得可以用一个最近新学的词语形容:草长莺飞。
他觉得,这不就是春天御花园的模样么?于是便给乞丐取名春。并且偷偷培养春,成为他最知心的侍卫。
进宫的那一日,春看着奢华的宫殿,以及宫殿的主人,忍不住问道:“你是谁?”
那时候他个子很小,稚嫩的脸颊却已经显露出威仪:“江山之帝,天下之王。”
八个字,从此刻在了春的心里。
也就在那时,他决定,他愿放弃一生骄傲,臣服眼前的这个少年。就算以后永远活在黑暗中,也要助他成帝成王!
楚敄天,就是春一生要忠心侍奉的王!
星光稀疏,街道上却并不晦暗,反而灯火通明,热闹不已。
慕白和顾千言负手走在街上。顾千言身上穿着月牙白锦袍,袖口翻覆着兰白花纹,腰系透玉木槿白带,头戴玉色白冠。淡漠的眉眼如空中月辉,稍不留神便被吸进这惊华眸色里。
虽说衣料并不是绫罗绸缎,但这周身的缥缈的高贵气质,比贵家公子还要高上几分。
慕白穿着白色长衣,外披一件淡青色竹纹外袍,衣襟处被摇曳竹叶勾勒。头上系着一根青色长带,与山色素竹极衬,几缕墨如鸦羽的发落在胸前。清隽的面庞,嘴角含着丝丝笑意,眸中蕴含墨色万里。
淡青色衣袂与月白衣袂交织,在月光下摇曳翻覆,像浩淼雾气中两只展翅高飞的大鹏,越过千年终于来到彼此身侧,并肩翱翔。
“慕白,这无水县之所以取名无水,可有来历。”顾千言看着男装的慕白,忽的鼻子有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