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啊,总是这么不让人省心。
为什么不肯乖乖待着他的怀里呢?为什么不愿沉溺在温柔乡里,非要孤身去闯冰凉荆棘?
“什么?”难道不是因为缺水才取名无水?“说来听听。”
“最开始的时候,无水县还不叫无水县。那个时候无水县的百姓们还很穷,吃不饱穿不暖,且县内动荡。有一个叫陶无水的人,他担任了此县的第一任县令,他将县治理的极好,甚至可以说,没有陶无水,便没有今天的无水县。人们为了纪念他,便将县唤做无水县。”
“然后呢?你想说些什么?”这样的事例,是现代教科书中用来教育小朋友的吧?
“你不觉得,人死了之后却不会被历史的沙漠掩埋,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么?”顾千言望着星光璀璨的苍穹,眸中有光耀在闪烁。
“纵然死后流芳千古,可以人终究还是不在了。生前再荣华,死后也不过一座冰冷的墓碑。”慕白淡淡道。
“既然你都明白这些道理,为什么还要苦苦追求这些功名?”顾千言叹息道。
“很多时候,人追求某一样东西,并不是因为她向往,而是因为命。”她的声音很轻,像树叶缝间斑驳的月影:“是命运,让她不得不这么做。”
“借口。”顾千言声线清冷,眸色孤傲,“什么命运,只不过是你掩饰欲望的借口。”
“那又如何?”慕白眸色微凉:“是人就会有欲望,没有什么值得掩饰。”
“那么,你的欲望是想要平步青云么?”顾千言声线淡漠,听不清情绪。
“不是。我的欲望,是为了有朝一日,和这里的一个人。”她指了指心口,“在一起。”
顾千言听这话,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愈发欣喜。“你很喜欢那个人么?”
“很喜欢,像骨中的血液一样。”她的心她一直看的透彻,只是不知道他的心。
或许,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顾千言这下彻底高兴了,整个人差点没有蹦起来。原来在她心里,他就如同血液一般的存在。
“言兄,你好端端问这些……”慕白话还未说完,顾千言忽然欺身靠近,望着慕白近在咫尺的脸,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缱绻:“叫我千言。”
“千言兄……”慕白有些不大适应这么近的距离。
“能不带兄么?”顾千言郁闷了。
“不能。这样表示尊敬。”慕白无辜道。
“……”
“千言兄?”
“罢了……”顾千言有些无奈,“你还是喊我名字吧,只要不带兄就行。”
“好的顾千言兄。”
“……”
……
“君公子,大人寄过来了一封信。”师爷拿着信封,急着步伐来到君酌屋子。
几缕月辉撒在门前的石阶上,君酌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桌前。桌上几碟小菜,已然没了温度。
闻声,他起身,眸色如独自飞翔的沙鸥,寂寥如霜。“信里写了什么?”
师爷细细看了一番,说道:“大人说,今夜她在无水县住下,就先不回来了……”师爷将信叠回信封路:“大人还特地嘱咐,君公子你要早些歇息,不要在屋顶上坐上一夜,容易着凉。衙门里今夜不接案子,一切等她回来再说。”师爷将信封递给君酌,略微责道:“大人也真是,说不回来就不回来,这么晚才来一封信,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她的心不在衙门里。”君酌瞥了一眼那封信,却没有接过。师爷知道他心情不好,便将信纳入袖子里。
师爷看他欲想离去,不由得问道:“君公子,你去哪?”
“睡不着,出去走走。”君酌抬脚就走,银色衣袍在月光下划出一个弧度。
她从未在乎过这里,也从来在乎过他。
在前方斑斓天地面前,她怎么肯回头?
她能够给予一个人从未有过的温暖光辉,却不能为那个人止住踏上青云的脚步。
世间最有情是慕白,世间最无情也是慕白。
师爷看着一点点被月色湮没的白发,不由得叹息一声。
其实大人还是很关心君公子的,这信大半个内容,都是嘱咐君公子的。不得不说,君公子实在任性了些。即便跟大人要好的是兄弟,也不该这般就发脾气吧?
大人是一县之主,君公子只是一介平民,君公子能住在衙门里面当主子已然是恩赐,如何还能对大人不满?
天底下,除大人外,还有几人能这般纵着君公子?
师爷摇摇头,去自己的房内歇息去了。
屋内烛火未歇,慕白与顾千言坐在桌边思索着案件。
顾千言手指在桌上比划,“迄今为止,一共有三人家属报了案,失踪者皆为富贾,且颇有名望,都是锦官城输送物资的重要客户。”
“三人?”慕白挑眉:“那三人什么时候报的案?”
“两个是好几天前,一个是昨天,你来之前。”
“两个好几天前……”慕白摸着下巴道:“为什么我就发现了一具尸体呢?”
“你能发现陆上的尸体,可万一凶手将尸体投江里去了呢?”顾千言为自己倒了杯茶,轻轻呷了一口,扑鼻茶香携来几分闲情逸致。
“也对。言兄,你觉得昨天报案那个失踪的人,他活着的可能性有多少?”
“零。”顾千言的声音莫名冰凉。
慕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依你猜测,你觉得凶手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绝不会是平常百姓,且作案经验丰富,手法娴熟,干净利落。”
“连杀三人,凶手还真当这天下没有王法了吗?”慕白拍桌,语气微愠。
“明日我会去死者家中好好查探一番。”他泯了口茶,搁下茶杯道:“凶手打的一份的
好心思,若是高升县原县令,怕是不愿管这事了。”
“他们低估了我慕白,即便案件棘手,我也绝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慕白起身,眸底显出几分凌厉之态。
顾千言跟着起身,打开房门,道:“夜深了,你先去歇息吧,剩下的事我会处理。”
“有劳言兄了。”慕白笑了笑,踏出房门。
“无事,这本就是你我的职责。”顾千言送慕白到长廊,月色洒在两人身上,欣长的影子微微朦胧。
顾千言有些无奈,真不知道这样的客套话要说到什么时候。
慕白忽然想到什么,蓦然转头,“抱歉,叫错了,我想我该叫你……”微微一笑,语气柔软地仿佛在顾千言心头挠痒痒:“千言。”
说完,大步离去,心情甚好。
几缕月色光辉下,映出上扬着的唇畔。
顾千言这个人呐……很大度,有风范,气宇非凡,结交到这样的朋友怎能不高兴?
顾千言怔怔的立在原地,倏地一笑。
这个小女人啊,还真是……可爱的紧。
夜里星光璀璨,窗边一盆昙花无声地绽放。清涟地花瓣晶莹如雪,在月光下伸展,静静地展示这世间最洁的白。
……
“如若查到了什么线索,别忘了写封书信通知我。”慕白坐在马车里面,忍不住掀开车帘叮咛。
顾千言立在车旁,笑着应道:“会的。”
慕白这才放下车帘。马一声嘶竭,扬长而去,激起尘埃无数。
顾千言隐隐有些不舍,叹了口气,还没踏进衙门,一人慌慌张张的跑来。
“大人,刚刚有人报案,说米铺的赵老板失踪了,派人找了几天都不见踪影……”
“什么!”
……
“大人回来了?”马车刚在衙门外停下来,师爷欢欢喜喜的接慕白下车。
“嗯,回来了。”慕白望了眼衙门门口,除师爷外只有几个衙役,于是问道:“君酌呢?”
“君公子他……心情不大好。”师爷说话有些吞吐。
“可是发生什么了?莫非君酌闯了祸?”慕白看师爷这副神态,当即明白发生了一些事情。
“这倒没有,您还是亲自问他吧。”
慕白走进衙门,穿过院子,来到君酌的屋前。门大开着,君酌正低着头喝粥,白色的头发有些散乱,看样子看起床还没有来得及梳。
慕白抬头看了眼天色,灼灼骄阳正悬在天空中央,不禁皱眉道:“怎么这么晚才起来?”
君酌瞥了她一样,不语,自顾自的喝粥。
看样子的确心情不好,不过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生气了?慕白耐着性子坐下来,问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君酌放下碗,起身,吩咐一旁的两名衙役,慢吞吞道:“带过来。”
衙役应下,须臾便带来两人。
一人穿着绫罗绸缎,正值壮年,看见慕白忍不住瑟瑟抖了抖。
另一人身穿麻布,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隐隐有血迹。他双手环胸,不屑地看着慕白。
“这是?”慕白看着两人,不解地看向君酌。
“他想杀人,被我看到了。”君酌指着麻布男子道。
慕白这才仔细打量麻布男子,见他脸上的伤痕,疑惑地问道:“他怎么受伤了?”
“我看见他拿刀威胁人,我过去制止他,他想反手打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