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还有事,不便久留。”刺史咳嗽了一声,吩咐左右道:“带上甘韬,我们走。”
“是。”左右领命,擒住甘韬,甘韬没有丝毫反抗的举措,任由他们带走。
就在此时,君酌取下腰间的剑削,大步走到衙门口,挡住了刺史的去路。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事,他只是觉得,慕白为了这件案子到处奔波,如若这人就此把人带走,慕白很伤心。
“人留下。”君酌手握剑鞘,白色的头发摇曳。
“你是何人?竟敢妨碍本官?”刺史问道,语气里隐隐夹着火气。
趁刺史大人还没有完全动怒,慕白喝道:“让他走!”
君酌握着剑鞘的手有些松动,对峙半晌,最终还是拗不过坚决的慕白,君酌妥协,让出一条路。
“识相最好。”刺史冷哼一声,大摇大摆的走出衙门。
“君酌,没有关系的。”慕白将剑鞘挂在君酌腰间,柔声道:“我官位低,这种事总是难免的,以后不要这么冲动。”
“嗯。”君酌慢吞吞地应了声。隔着薄薄衣料,感受着冰冰凉凉地手温,脸色微红。
原来慕白也能这般温柔。他仿佛看到在未来的某一天,慕白轻轻替他梳着白头发,柔声说道:“君酌,你这头发真好看,我好喜欢。”
衙门口蓦然停下一辆马车,打破了君酌的幻想。
一双素手掀开车帘 ,如玉般的长指按着车板,惊华的容颜锦蓝色衣袍缓缓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眉眼如浑然璞玉,微卷睫毛一覆,万物光华暗淡。唇畔如六月桃花,勾着浅浅笑意。墨发被银白冠束起,散在身后。蓝色锦袍曳地,衣袂上玉兰花纹摆动,像是一月雪山旁尚未化开的冰河,一朵雪莲浮在明镜般的河水上漂泊,淡白花瓣皎洁如月。
“千言!”慕白率先反应过来,走到马车边,欢喜地迎着顾千言进衙门。“快进来快进来。”
君酌一听这个称呼,心下隐隐不爽。瞥了眼顾千言,不语。
“一日不见,我可甚是想念。”顾千言笑着说道。
“风尘仆仆赶了半日,累了吧?师爷,去,吩咐管家帮顾大人安排一间客房。”
大人?这位公子是哪位大人?师爷虽心下疑惑,但还是下去寻管家去了。“是。”
“李捕头。”
“在。”李捕头站了出来
“将赵志信暂时关押,我容后在审。”
“是。”李捕头一甩手,吩咐两名衙役:“带走!”
随即赵志信被带了下去,待到衙门大堂内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时,慕白对顾千言说道:“你一路赶来,想必饿了吧?我这就吩咐下人去准备晚饭。”
“嗯。”顾千言点头。
慕白走后,君酌欲想离去,顾千言蓦然道:“看到了么?她对每这个都这样好。”
君酌脚步一顿,疑惑地看向他。
“这只是她对待为朋友的风格,所以你不要认为她对你好便是对你有意。”顾千言眸色淡淡,语气孤傲,“今日她是高升县令,明日她便是无双国士,你呢?你是什么?”
“我不想听。”君酌眸色微凉,忽然觉得顾千甚是讨厌。
顾千言置若罔闻:“你永远也追不上他的脚步,你不适合她。我劝你最好管好自己的感情,免得一心错付,到头来悲凉孤苦一生!”
话落,也不待君酌说什么,甩袖离去。
……
慕白越想越不对劲,按理说琛州刺史府距离高升最快也需要一日路程。可她不过开堂,半日刺史便来了,除非刺史是连夜赶来 。甘韬被关押着,定然是无法报信,但刺史怎么夜里就得知消息的?难道是说……
慕白眸色一暗。
衙门里有内奸。
入夜,菜都已备好。慕白、君酌和顾千言一起吃着晚饭。
本来安静地吃着饭,慕白突然道:“千言,我怀疑衙门里有内奸。”
“何以见得?”顾千言并没有多大的惊讶神色。
君酌静静地吃饭,不理会二人。
“开堂不过半日,刺史大人就来了,一来就欲带走甘韬和赵志信,明显是有备而来。”
“我且问你,你是什么时候抓到甘韬和赵志信的?”顾千言问道。
“那两人是前夜君酌带回来的。那时大家还不知道甘韬和赵志信是谁,是我昨日审讯之后方才了解些许。”
“如此说来,如若有人要报信,最快也需昨日不是?”顾千言搁下筷子,“你想想看,今日刺史是乘轿而来,从琛州刺史府到高升起码需要一日多的路程。”
“所以我猜测刺史可能是连夜赶来。”
“可是你也别忘了,报信也需要时间。就当他是飞鸽传书,路程那么远,几个时辰是少不了的。还有,刺史带着官印而来,可见他并不是匆匆忙忙出来的,而是准备了许久。”
慕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顾千言继续道:“你不妨设想一下,若刺史是连夜赶来,今天晌午你看的刺史大人可有半分疲倦?想必他是前日就已动身,夜里定然在途中住宿了一夜。他若真赶时间,何必悠哉悠哉的乘轿而来?骑马不是更快么?仅凭时间推测,他绝无可能是连夜赶来,而是在你抓到赵志信的时候,他便已经收到了信。或许他来目的是有,却并不是甘韬和赵志信,或许只是为了阻止你审案,不然也就不会只带走甘韬一人了。”
“你真是奇才!”慕白兴奋的拍桌,“如若不是你这一番分析,我只怕会越错越远。”
顾千言却没多大反应,敲着桌子,思索道:“不管刺史的目的如何,今日之事能佐证一点,琛州刺史和此案必有关联!”
慕白想继续讨论下去,君酌却突然起身,慢吞吞道:“吃饱了。”
话音刚落,踏月离去。
慕白看着压根没动的饭,心下隐隐升起怒火。
顾千言‘关切’问道:“君公子未吃多少,还是叫他回来吃些吧,饿肚子对身体不好。”
这不说还好,一说慕白就来气:“他也不是三岁小孩子,吃不饱是他自己的事情,难不成还要逼他吃完?动不动就任性不吃饭,这么大的人了还指望人哄着不成?”
还未走远的君酌听见这句话,身影一僵。抿唇,大步离去,星辰般地眸子里隐隐有水光。
“他听见了。”顾千言看着逐渐没入黑暗的白发,眸色孤傲如月。
“我就是让他听见。”慕白赌气似的吞了一大口饭。
“为何?”顾千言挑眉,慕白什么时候这么铁心肠了?
“你也看到了,现在的事情这么多,我根本没有从前那么多的时间去管教他,现在的一切只能靠他自己。”慕白叹息一声:“如若我一直纵着他,将来我不在了,还有谁能护着他?他迟早得学会保护自己。”
“你不在了?”顾千言眉心一跳。
心突然堵的慌,是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慕白盯着指尖出神,回过神来笑道:“无事。”
凭着顾千言对她的了解,她越说没事,越是有天大的事情。若是小事,她反而会囔囔半天。无事二字,不知包含了多少无奈。
顾千言也不是君酌那般不知事的人,既然说了无事,也就不会问下去。
顾千言不动声色瞥了眼慕白,心下微微叹息。
好好的司乐不当,非要跑这受罪,何必呢?
若是春晓得他此刻的想法,肯定大骂一句:您还好意思说别人?您好好的皇帝不当,来这当一个微末小吏,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这些东西,怕是只能用一个字却解释:命。
……
吃完晚饭之后,慕白回想着今日的一切,心下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怎么那么轻易地就让赵志信留了下来?会不会是刺史就没打算将人带走,而是……他根本就没打算让赵志信活下来!
慕白瞳孔骤然缩大。
顾不得夜是否深了,打开房门就往县衙大牢走去。
刚出门,就遇到了顾千言。
“你去哪?”顾千言问道。
慕白将自己心中的忧虑说了一遍。
顾千言点点头,略微思索一会,道:“我同你一并去吧。”
慕白认为多个人去也不是坏事,便点头同意了。
途中,慕白忍不住问道:“不管怎么说,报信的人一定会有,但是报信的人究竟是谁?”
顾千言慢条斯理道:“你好好想想,这件事除了我们两个县,还有哪个县知道?”
顾千言这样一点拨,慕白当即通了。
邶乘这个人,就会装模作样。虽说表面念及同窗之情,心下其实已经看不起落榜的同窗。初中探花时,他来巴结,如今她失意当了县令,他便不当一回事。这种人很有可能怕惹麻烦,所以给她寄信的同时,也给刺史寄了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