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近来多事之秋,朕又不在身边,忙也是自然的。”
“主子,召属下,何事?”冬的语言一如既往的简洁。
“天兰草,取两株过来。”
天兰草药性有百种草药的特性,是研制药物最好的材料,也是他最喜欢的药草之一。他手里的天兰草不过五株,一下子就取走两株,是不是有些浪费,但毕竟是主子的命令,冬稍有迟疑,但很快应下:“是。”
“何首乌、鹿茸、当门子顺便带过来一些。”何首乌养血,鹿茸益髓,当门子止痛。与她的身子而言,都是极佳的药材。
“是……”冬冷漠的语气夹着些疼惜。主子说的轻松,可这些药材珍贵程度主子又不是不知道,这么随随便便就拿出来,难道……冬突然想到什么,抬眸问道:“莫非皇后娘娘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为了避免主子生气,他直接连未来两个字都省略了。
“嗯。”顾千言点点头,对这皇后的称呼很是满意。
冬的表面突然凝重起来,说道:“主子,有件事情,属下应该告诉你。”
“说。”
“就是前些日子,秦郡主故意放出消息,说您从前对她如何纵容,还扬言说要纳她为您的妃子,本来没放在心上,可最近消息越传越离谱,属下来齐国时不止一次的听到,说什么楚国帝王纳秦郡主为唯一的妃子,宠爱有加。”
顾千言面色越来越难看,问道:“她听到了没有?”
“消息传出来这么久,属下来齐国几日便听了无数次,皇后娘娘一直居在齐国,也应是听到了的。”冬偷偷抬头看了眼主子的脸色,随即又道:“秦郡主毕竟还是个不知天高的小姑娘,难免不懂事了些,主子您不要太生气。”
“小姑娘?她已经十八了!只比她大一岁的暮归苦读及第,凭着自己的本事当上了吏部侍郎,她十八在做什么?无事造谣,一点也不考虑事情的后果,未免太不更事了!”顾千言薄怒,如若不是因为秦菲是秦太医的女儿,他根本懒得理,直接砍了就是,可秦太医是他的恩人,没有秦太医以血喂养出生就被丢在野外的他,他早就死了,哪里还会有此番睿智?偏偏的,秦菲还是他唯一的血脉,杀了如何对九泉之下的秦太医交待?秦菲仗着他不敢杀她,越发的肆无忌惮,什么话都敢说。
“等朕回去,当真要好好整治一下她!”顾千言微怒,拂袖离去。
……
不经意间,天色已黑。
顾千言端着熬好的药,推开门,轻轻地走进屋子里。
“对不起……我不知道……”慕白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头上不断有冷汗渗出。梦中的呓语,带着几分挣扎。
“做噩梦了么?”顾千言将门关上,走进来,将药搁在榻边。手指触了触她的额头,滚烫。
果然还是发烧了。起身,走出屋子,回来时手里多了条湿布巾。
“我不知道……”
知道什么?声音太小,顾千言只好俯下身子倾听。
“不知道……你不想嫁……对不起……”
看来她还是忘不掉。顾千言笑了笑,将湿布巾放在她的额头上。
头上传来冰凉的湿意,折磨人的灼热感散去,慕白混沌地脑子微微清醒了些。
模糊间,看见一人樱花般一张一合的唇畔。
“醒醒,慕白,该吃药了。”
声音很轻很淡,仿佛沾了水的花瓣,缓缓飘零落在天地上。
慕白眼睛微张,脑子还是有些昏沉,低低的唤了句:“千言。”
顾千言舀了一勺汤药,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直至温度适应之后,递在慕白唇边,“张嘴吃药,乖。”
慕白没有丝毫力气,只能一口泯尽勺中的汤药。
虽说喝的比较慢,但顾千言的耐心极好,直到碗见底了才把碗放下。
“好好睡一觉。”他替慕白盖好被子,手触上慕白的额头,温度没有开始那么烫了,满意的点点头。
慕白怔怔的看着他,微微恍惚。
还是那年大楚皇宫里,她喝的酩酊大醉,他也是这般照顾她。
此刻,这个身影,竟与当初的他有几分重合。
想起他,眸中不可避免的泛起泪光。
“怎么了?”顾千言疑惑的看着眸子里逐渐渲染的水雾,轻声问道。
“他不要我了。”她沙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委屈。
以前心心念念的人,突然之间娶了别的女子,试问一个有心的人,谁能没有感觉?
如若平时,她定然不会如此,可是此时脑袋昏沉的厉害,心里堵的慌,平日里压抑的委屈伤心全部爆发了出来。
她果然,还是听到了那些谣言。如玉般的长指理着额头散落的发,淡漠的容颜含着些许笑意,声音更是如碎雪一般轻浅:“他不会不要你,因为他对你的爱,大过天地山河。”
同时也没有什么东西,比这份爱来得更为辛苦。
“敄天……”慕白心随之定了下来,呓语一句,沉沉睡去。
顾千言含笑拂过她的眉眼,长指来到脸颊处,轻轻一撕,一张楚楚的女子容颜映入眼帘。
顾千言看的一怔,随即一笑,撕开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
月色入户,撒在那张谪仙般的面容上,如万丈寒冰深渊中的一朵雪莲缓缓盛开,怦然绽放出世间最惊鸿的惊华美意,就连九天之上的天仙也自愧不如。淡漠的眉眼,樱花般的唇畔,孤傲的气质,碎雪般的眸光,一如既往,还是熟悉的模样。
他挽起她的手,十指相扣,抵在唇边。
“暮归,我在,一直在。”
看着熟悉的容颜,一年未见,消瘦许多。含着浅浅笑意,眼角微微泛着泪光。
“任何时候,即便为了我,你也无恙,安然。”
“累了就回头看一看,我在。”
天空逐渐显出鱼肚白,早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木窗,撒在榻上微微苍白的脸颊上,别有一番唯美韵味。
慕白缓缓睁开眼睛,对强烈的光芒有些不大适应,眼睛不自觉迷成一条缝。
不知道为什么,脑袋止不住泛疼,手脚也很是无力。费力的至起身子,还没理清楚思绪,门突然被一双素手推开。
随即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容颜,唇角噙着浅浅笑意,宽大的衣袖垂落。顾千言端着香喷喷的一碗粥,看见醒来的慕白,笑着问道:“醒了?”
“嗯。”慕白不由自主的点点头,心里却疑惑无比。这里是孟叔的屋子吧?顾千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君酌呢?
顾千言好似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将粥搁在桌子上,笑道:“昨日我跟着你的马车来到这里,不小心打乱你的疗伤,我还得跟你说一句对不起,害你发烧了一夜,是我的不是。”
“这样啊,没事的,我不怪你。”
“那就好,趁热把粥喝了吧。”顾千言端起粥递给慕白,慕白刚要伸手去接,顾千言突然道:“你身体不适,还是我喂你吧。”
慕白突然咳嗽,勉强笑道:“还是不劳烦了,我自己喝吧。”
想想她年近二十,还要人喂粥,传出去实在有损颜面。
“你昨夜的药还是我喂的,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如果口里有茶水,慕白肯定一口喷了出来。幻想一下她被顾千言喂药的画面……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张嘴。”他淡淡的声音带着不可违逆的命令。
慕白知道反抗也是徒劳,乖乖张嘴。含下一口香喷喷的粥,慕白口齿不清地说道:“若是被孟叔到了,保不齐会浮想翩翩。”
“哦?浮想什么?”顾千言饶有兴趣的问。
“你想想,我们都是男人,你喂药给我,难免让人想到断袖之癖。”
“你大可放心,我可不是断袖。”顾千言凑过来,轻声道:“我喜欢女人,比如说慕白你这幅容貌的,甚是可人。”
“咳咳……”慕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有时候真的很怀疑,他是不是知道她的女儿身?他又似乎不知情,自己也不好先开口。
“这碗粥不像是孟叔煮的啊。”慕白嚼着糯糯的粥,清香缭绕在口齿间,孟叔煮的粥带着淡淡的药香,而这碗粥清香扑鼻,根本不是孟叔的手艺。
“我做的。”顾千言轻声道。清隽地脸庞上浮现出两抹不易察觉的红,如雨后梅花上的点点水珠。
“噗——”慕白差点没一口粥喷出来,他亲手做的?“还真是……好手艺。”
“多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