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房门,院子里君酌正在练剑。
空中晨曦灿烂,丝丝缕缕撒在他修长的身姿上,白色发丝贴着脸庞,素色衣裳层层飘扬,凡长剑所划之处,皆成粉末。
“君酌。”慕白忍不住唤了声。
闻声,君酌收剑,走向慕白:“醒了么?”
“嗯。”慕白点点头,说道:“昨夜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君酌摇摇头道。他连昨日慕白为何会晕倒都不大清楚,想进去看她,孟叔又叫他不要去打扰。想想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有那么没用么?
远处走来顾千言,不过片刻,他已然换了身衣裳。
月白色长衣曳地,衣袖上有银色暗纹翻涌,衣摆处绣着几朵梅花,墨色被银冠固定,天上的晨曦撒下,衬的气质如天边皓月,步步生莲。
“走吧。”
“去哪?”慕白疑惑地问道。
“萧陵在锦官城内的一家客栈等着我们。”顾千言淡淡说道,听不出什么好的情绪。
萧陵这个人野心太大,为了皇位可以屠杀自己的亲兄弟,走的太近太容易被利用,如果可以,还真是希望慕白与他没有任何交集。
慕白思索了一会,当即猜出萧陵找她和顾千言会是什么事情。无非是萧晁欲图谋逆之事皇帝处理的结果罢了。“正好,我的身子修养的差不多了,便一起去吧。”
“嗯。”顾千言点点头。
“君酌,我有事出去一趟,待会回来,你就待在这里,帮孟叔采釆药什么的,不要乱跑,知道吗?”自从上次君酌险些不告而别之后,慕白只要留下君酌一个人,整个心都微慌,生怕再闹出类似的事件。
“嗯。”君酌不情不愿地应了声。自从来了顾千言,慕白去哪都不带他了……
刚出门,迎面碰上孟叔。
“哟呵,你小子恢复的挺快啊。”孟叔看着完全能自由活动的慕白,忍不住点点头,看来那个人昨夜将她照顾的不错。
“多亏孟叔医术高明。”慕白笑道。
“打住,这可不关我的医术,是你旁边的这小子,什么奇花异草都给你整来了,你调养的好,才恢复的这么快。”
“是么?”慕白狐疑地看向顾千言,那这家伙怎么一早上连个屁都没放?
“他还给了我两株天兰草呢。”孟叔附在她耳边悄悄说道。
“多……多谢千言了。”天兰草有多珍贵她不是不知道,只是顾千言一下拿出这么多好东西,让她不得不怀疑他的身份。身为一个七品县令,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出这些东西的。而且,这么不惜一切的帮助她,未免过于……殷勤了。
感受到慕白狐疑地目光,顾千言早有应对之策:“是我害的你疗伤出了问题,只是不知,这些东西能否弥补我的过失?”
“能,当然能。”大抵顾千言是某个富甲家的独子,拿出这些不足为奇,他只是心下愧疚,哪里有什么别的目的,是她太过疑心了。
“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吧。”
“嗯。”
前脚刚踏进客栈厢房,便听见冷峻地声音响起:“既然来了,便无需拘礼,坐吧。”
慕白揖礼道:“谢太子殿下。”
顾千言微微颔首:“有劳殿下。”语气不咸不淡,挑不出什么刺,可正是因为挑不出刺,让萧陵不禁皱眉。
手中的资料显示,顾千言只是个农村小子,从小便在家中寒窗苦读,从未出过远门,只不过有几分才识中了榜眼。可他亲眼看见这人时,觉得此人惊艳绝伦,冷傲不卑,丝毫不像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农家小子。
这其中有什么玄机,还需日后好好探查。
慕白接过下人递过来的茶,翻开茶盖拨弄浮在水面上的茶叶,笑着问道:“殿下召下官过来应是为了三皇子的事情吧?”
“不错。”萧陵点头,手负在身后,衣袖边上隐约可见暗色蛟龙飞舞,那是地位的象征:“你们可知父皇是如何处理那件事的?”
“既然给我们升了官,便不会如何偏私。”顾千言淡淡道。
“顾大人说的不错。虽说为你们升了官,到底事与愿违,父皇并没有怎么处罚三弟,只是将其幽闭在宫中罢了,这件事也没有对外说出去。”萧陵微笑,寒冷在眸底闪烁。
彼时他犯了一点小错,便要了他手中近乎一半的兵权,而萧晁此时可以判定为谋逆的大罪,竟然就这样不痛不痒的轻轻判一下,同为他的血脉,对待怎可这般南辕北辙?
“不管怎样,下官先在这恭喜殿下,夺嫡之路又少了一块绊脚石。”慕白笑意吟吟,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
“慕大人客气了。”萧陵对她的话不以为然,皇家的人谁的手上没同胞的有鲜血?与其说这是夺嫡,不如说这是皇室的传统。瞟了眼神色淡漠的顾千言,冷然的声音缓缓响起:“想来一件事需要同顾大人说一下。”
“何事?”虽是问话,语气却并没有什么疑惑。
“还记得新科状元柳无绩么?他到现在,还是礼部侍郎,只不过他是左侍郎,而你是右侍郎,他在你之上,你与他在接下来的日子还得合作。”
“此事无需殿下劳心。”
萧陵看了他半晌,语气听不出是赞赏还是嘲讽:“不知好歹。”
这句话没让顾千言神色的淡漠少一分,道:“若殿下没有什么事情,下官就先行离去了。”
慕白在一旁看的微懵,看起来顾千言似乎不是很待见这位太子殿下,是因为什么事情吗?
萧陵挥挥手,道:“回去吧。”
“下官告退。”慕白揖道,转身离去。
踏出客栈,顾千言抬头看了下天色。湛蓝的天空上白云飘飘,和煦的微风拂过,让人心下甚是舒服,于是道:“我们在锦官城内走走吧。”
慕白心想也没什么要紧事,走走也没有什么,况且先前本就约定要来锦官城散心,便点头道:“好。”
……
锦官城到底是皇都,繁华之景根本不是高升能够比拟的。
慕白和顾千言两人并肩散步在大街上,来往的路人熙熙攘攘,人群之中,他们两个人的气质甚是突出,引的过路女子频频回往。
两人说笑间,慕白突然顿住脚步,看着前方卖簪子的小摊出神。
“怎么,想要?”顾千言饶有兴趣的看着出神的慕白,挑眉问道。
不论慕白伪装的多么多,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看见漂亮首饰难免动心。
“不是,我只是想起来我弄丢的那支簪子。”慕白缓缓摇头。那支簪子是三年前楚敄天求嫁时送给她的,用秘法铸就的一朵永开不败的蓝色妖姬,外镀了一层金刚石,坚硬无比,可作首饰也可作杀人兵器。那支簪子是他亲手做的,世上绝没有第二支,只可惜失忆之时被她弄丢了。
顾千言微微扬唇,牵起她的手,来到摊子边,扫了一眼摊上的簪子,随手挑出一支淡蓝色的花簪,对着她的头发比划,好似在想合不合适。
蓝色地宝石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如一条清澈静止的小湖,隐隐约约倒映出顾千言微扬的唇角。
“别闹了。”慕白推开他的手,语气不是很在意。不是说簪子不好看,只是她对首饰已经没有了兴趣,打扮这个词,已经太过遥远。
当年在醉娇阁时,还会擦抹些胭脂,但大多时候也是青丝束发,偶尔戴一支簪子以作点缀。自从扮男装以来,便再也没有碰过这些金银首饰。
“老板,这支簪子,我也要了!”身后传来好听甜美的女声,慕白转身看向说话的少女。
一双大眼睛晶亮水灵,让人想到湖面上闪烁的粼粼波光。青丝中的簪子随着一颦一笑摇曳如花,一袭蝴蝶烟云长裙,衬的微微青涩的腰身令人浮想翩翩,待到长成之时,该是多么玲珑饱满。
少女抬眸,看向慕白。
一个笑意吟吟的少年,墨发被白巾束起,内着白色长衣,外披一件蓝色宽大织锦长袍,衣袂处勾勒着木槿花纹。他就静静地笑着,周身的气质温雅如玉。
这样一对比,就显得男子身边的另一个男子有些冷淡了。
少女扬起下颚,指着顾千言手里的那支簪子说道:“这支簪子我要了!”
慕白笑了笑,忽然很想逗一逗这小姑娘,佯做出一副不大满意的模样,“这支簪子在下先看中的,小姐怎可抢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