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小摊老板,摊开手掌无辜地说道:“我付钱了。”
与此同时,慕白掏出一锭银子放在老板手上,学着少女的模样摊开手掌说道:“我也付钱了。”
“我先付钱的。”少女双手叉腰道。
“簪子在我手里。”慕白不经意的把玩簪子,闲闲说道。
顾千言看着耍无赖般的慕白,心底隐隐发笑。
“你!”少女指着慕白,忍无可忍地说道:“你一个大男人,要簪子干嘛!”
“特殊癖好。”慕白从容地说道。
“你!”少女瞪了慕白许久,见她丝毫不为所动,转身如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垂着脑袋离去。
刚踏出一步,手上突然多了支簪子,抬眸便是慕白笑意吟吟的眸子:“逗你玩的,拿去吧。”
少女看着手里的簪子,微微失神,再抬头时,眼前只剩下一个淡蓝色的背影。半晌,回过神来,握着簪子,哼了一声,大步离去。
顾千言瞟了眼心情甚好的慕白,道:“玩的尽兴?”
“还好还好。”就是这么调戏人家姑娘,还被顾千言看到了全程,难免有些汗颜。
“想不想更尽兴一点?”
“什么?”慕白疑惑的看着他。
他突然顿住脚步,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可以调戏我,我不介意。”
慕白一脸懵逼。
她刚刚听见了什么?
顾千言说他不介意被调戏?
素来风雅无双睿智过人的顾千言说他不介意被调戏?
素来风雅无双睿智过人的男子顾千言说他不介意被调戏?
“咳咳,我……我介意。”慕白收回惊愕的眸色,刻意咳嗽几声。
顾千言却像兀自生起了闷气一般,径直向着前方走去。
慕白扶额,跟了上去。她到底造了什么孽啊,摊上疑似有断袖之癖的人,好在她不是真的男儿身,不然还真的得离远一些。
顾千言走进一间琴房,如玉般的长指拂过琴弦,抬眸看向怔在门口的慕白,问道:“会么?”
慕白手指微动,回过神来,笑道:“当然。”
如若她说不会,怕是这天底下也没有几个人能说会了。
犹记三年前风华正茂之时,一曲琴音倾天下,那一年孤苦无依,她就是靠着一手好琴艺谋生。琴、音这两样东西,已经与她的生命彻底融合了。
奈何世事弄人,虽爱琴却无法日日弹曲,只是偶尔奏上一曲,聊表心寂。
“奏一曲来听听,如何?”顾千言轻笑道。
是她看错了么?顾千言眼底,竟有抹之不去的怀念之色。
“嗯。”慕白轻轻地点头。
对于顾千言要求,不知何时起,已经舍不得拒绝了。
人的心脏如拳头一样大小,从来都只能装的下一个人。所以说,遗忘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去在意另一个人。
如果在意的那个人是顾千言,她不介意去试一试。
顾千言付给老板一锭银子,老板当即命人摆好琴。
慕白走上前去,提袍坐下来。
手指轻弹如丝琴弦,悠扬轻音弥漫,伶仃声线如玉器碰撞,从薄唇缓缓溢出。
是不是
每种感情都不容沉溺放肆
交心淡如君子
只道是
那些无关风花雪月的相思
说来几人能知
……
最害怕
酒肆闲谈时候听见你名字
语气七分熟识
回过神
笑问何方大侠姓名竟不知
笑容有多讽刺
只如今
茫茫大雪之中等着谁回顾
明知无人回顾良久
谁能初心不负
不经意间瞥到顾千言一袭白衣倚在门边的身影,不由得一怔恍惚。
为何,那个身影,会那般熟悉?
琴音结束,慕白缓缓起身,纵然心底潮起潮涌,始终是笑吟吟的模样。
“走吧。”
琴坊门口不知何时围满了客人,个个还陶醉在悠扬地琴声当中,须臾,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这位公子弹的这是不错啊!”
“好久没有听见这么好听的琴音了。”
顾千言默默望着她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跟了上去。
出了琴坊,仰面于和煦的阳光。
顾千言突然问道:“慕白,你有没有心上人?”
“有。”慕白答的干脆,顿了顿,又补充道:“曾经。”
顾千言心下一颤,蓦然看向她,似是不相信,挑眉问道:“曾经?”
慕白点点头,肯定的说道:“曾经。”
顾千言不经意间轻叹一声。
往事太多错误,忘了也罢。
此时相守便好。
“这簪子真好看。”
头顶响起熟悉的女声,慕白抬头,看向阁楼上的女子。
谁知此时少女突然翻过横栏,从阁楼上摔下来,慕白当即飞身去救,几乎是下意识的。
又许是孟叔说她可以用轻功了,正好借此机会施展。
少女等死一般闭上眼睛,谁知此时突然一双手搂住她的腰,缓缓睁眸。
清隽地容颜,嘴角笑意吟吟,眸中光华如万里墨色晕染,容颜近在咫尺,连呼吸都听得见。
有几片落叶飘下,慕白目光正视前方,蓝色的衣袍被风吹的层层扬起,转眼间两人安全的到了地面上。
“姑娘,没事吧?”慕白挑眉问道。
“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感谢你, 那是不存在的!”少女涨红了脸,嘟囔道。
“我问的是,你可有受到惊吓?”慕白双手环胸,静静地看着少女的反应,觉得这个女孩子性格倒是挺像几位远在楚国的故人。
“当然没有!”
顾千言实在看不下去了,握着慕白的手腕,走出人群,慕白也不怎么抗拒,任由他拉着。
看着慕白要走了,少女一着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慕白转身,回眸一笑,霎时间周围一切成了虚影。
“在下慕白。”
慕白?少女挠挠脑袋,有点耳熟啊,好像是今年春闱的一甲前三的那个什么探花。
唉,这些东西对兄长来说是了如指掌,对她而言,莫过于天书佛经,太难了实在太难了。
“小姐,可算找到您了!”人群之中急急忙忙跑来一个小姑娘,看见少女完好无损,总算松了一口气。“小姐,这外面很不安全的,您不要乱跑啊!”
“不跑了不跑了,我也玩累了。”少女伸个懒腰,道:“听说大哥也在这边的客栈里,我们去找他吧。”
“行。”小姑娘点点头,道:“有太子殿下看着您,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怕什么。”萧莨嘟嘟嘴,步伐轻快的走向前方。
“小姐,您等等我!”小姑娘无奈的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
“为何,要去救人?”
“闲来无事,为何不救?”慕白懒懒地说道。
“那女子身份不简单,不怕麻烦么?”单单凭那女子娇纵不知事的性子,便知此人定不是寻常家的儿女,或许如秦菲一般是个郡主,又或许是个被宠到大的公主,不论哪种,一旦被惦记上了,觉得会招来不少麻烦。
“当然怕,哪个人会希望麻烦找上门来呢?”
“既然不想招惹麻烦,又何必报出真名?”
慕白顿住脚步,突然收起漫不经心的神色,眼底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悲伤和自嘲:“因为我不想到一个路人都要再撒谎的地步。”
“你可以把伤心的东西都告诉我,我不会说出去。”他顿了顿,又道:“而且,我还可以帮你解决。”
慕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微欢,又微凉。随即又是那副笑意吟吟地模样:“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那些东西,我都能自己解决,暂时不劳顾兄费心。”
话落,大步离去。
对于顾千言,她还是一无所知,这样一个的情况下,她拿什么去坦诚相对?
她累了,再经不起情义的考验。
纵然孑然一身,也不要最后落得个被抛弃的下场。
“时辰不早了,你便回去吧,别让那位君公子等急了。”顾千言淡淡道,这话听起来没什么不对,但听起来就是怪怪的。
若她在他心里不是男儿身,还以为这句话在吃醋呢。慕白笑了笑,道:“那好,你也早些歇息,明日还得觐见呢。”
顾千言点点头,方走两步,又忍不住回首。
凌乱的光辉下的身姿,微微恍惚,恍惚光辉中的那个人身姿亭亭,青丝束发,抱着琴缓慢而行。
他不禁看怔,喃喃自语:“这回,不能再放开你了……”
……
“用过晚膳了没?”慕白刚回来,看到练剑的君酌,关切地问道。
剑一挑,转眼间到了身后,君酌瞟她一样,慢吞吞应道:“吃了。”
慕白点点头,孟叔在这里,君酌也不可能饿着肚子。
“你小子回来了?”屋内传出孟叔的声音,抱着两株草乐呵呵的走出屋子。
慕白盯着那草,头疼不已,感觉欠了顾千言不少的账。揉揉脑袋,道:“孟叔,等下我们准备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