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衣饰,像是魏国人,但口音,又与宋国人有几分相似,他到底是谁?
在君酌眼里,眼前这个激动的人,宛如一个疯子。他从不喜别人碰他,男人的手按在他的肩上,使得他眸色逐渐冷了下来:“让开。”
男人松开君酌,心境有些异样。
他的孩子已经长大了,即便君酌不认他,他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如今君酌已经知道他是他的父亲,却还是没有半点笑意,这难免使人心凉。若是孩子的娘还在,看到孩子已经这么高,这么英俊,不知会不会展眉颜开?
“各位大人,宴会即将开始,皇帝已等候诸位使臣多时。”前方走来一位公公,对这一干人等低声说道。
“嗯。”现在还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还是去看望父皇母后要紧,慕白点点头,带着君酌先行离去。
“孩子……”男人看着君酌修长的背影,想起二十年前襁褓中的婴儿,一时间百感交集。
那个夜晚记忆犹新,君酌的娘亲便死在了送他离开的路中,即便有三元的照顾,还是让这孩子少年白发。
他本人被囚魏国皇宫二十三年,早已失去了常人的大悲大喜之态。其实不认他也好,认了他便相当于有了身份的束缚,他最不希望看到那个模样。他这一生,最奢望的就是自由,迷茫也好白发也罢,只希望孩子不要步他后尘,做个平凡但拥有自由的人。
如此便好。
公公迎着慕白进入殿内,由着君酌并无什么官职,只能站在慕白身侧,而没有坐下来的权利。
殿内烛火通明,大臣们大多到齐,而顾千言早已换好官服坐在左侧等候多事。
正上方坐着皇帝,下方之首坐着一位温润如玉的男子,他便是宋国太子君长朝。
而太子身旁,坐着一位冷艳的女子,女子衣饰繁华,头簪皆有宝石所铸,幽冷的眸色,如空谷摇曳的兰花,美之则美,却也十分的寒冷。
想来,那便是宋国手握重权的国师大人。也是在她眼里曾经的单纯忠心……银儿。
……往事不提也罢。
慕白垂眸,尽量不去看那几人。
“魏皇到——”
太监尖利的声音响彻大殿,随即一人缓缓走来。
那人紫色衣冠优雅,妖魅中尽显华贵。煞是好看的容颜,嘴角点点笑意又仿佛少了几分高高在上的气质,紫色衣袖上绣着两条金色腾空的龙,衣袂翻覆就如深不可测的万丈深渊当中,开出一朵罂粟,虽说罂粟花毒人人知晓,但妖娆的花瓣也着实让人沉沦。
慕白早已震住,他怎么来了?她与顾千言代表齐国,楚国派的是新晋尚书公孙炀,也是个翩翩少年,但不管怎么说,齐楚两国派来的都是使臣,这位心狠手辣的魏国皇帝怎么有闲时亲自前来?
须臾,大臣陆陆续续到齐,皇帝高举酒杯,笑道:“各位使臣远道而来,朕觉得十分荣幸,这杯酒,朕先干为敬!”
话落,仰头饮尽。
“宋皇后宫只娶了这么一位皇后,可见您对这位皇后看重的紧,如今娘娘病重,朕岂有不来之礼?”颜世凉步入上座,修长的手指握着酒杯,含笑回敬。
与此同时,君长朝与即墨银起身,朝列为使臣敬酒,太子顺便说点客套的话。
“各位不辞辛苦来我宋国看望母后,本宫实在是受宠若惊,这杯一酒,便为本宫的对各位大人的谢意了。”
随即慕白同一干大臣起身,举起酒杯,道:“太子客气了,这些都是臣们应该做的。”
随后就是各种客套。
好在慕白一直记得此行的目的,在众大臣说话的空隙之中,起身对着太子遥遥一敬,吟吟笑道:“不知娘娘身体可好些了?”
“谢这位使臣关心,有太医悉心调理,已无大碍。”君长朝谦笑答道。
“如此就好。”慕白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母后没事就好,如若真有什么事,她可就是彻头彻尾的不孝子孙。
顾千言不动声色地观察慕白的每一个神情,看到她放松的神色时,自己的心也随之一松。
随即便是歌舞,舞女身姿窈窕,彩带横飞,在场的大臣大多移不开眼,若不是公众场合,恐怕随时随地口水都会留下来。
歌舞过后,颜世凉手捧酒杯,缓缓起身。
“宋皇,朕此次前来,可是备了一份大礼。”颜世凉神秘一笑,笑意中还是如从前妖魅森森。
又是琴么?想到前两年,慕白嘲讽一笑。
颜世凉抬掌一拍,随即大殿门口出现一人。
暗色衣袍,负手行走。
是……是那个自称是君酌父亲的人?慕白刚才还奇怪,他既然是使臣,大殿内怎么看不到他的身影?那么他到底是谁?
皇帝看到他,竟然激动的从龙椅上走了下来。“皇……皇弟……”
君笠提起衣摆,跪下来,道:“臣弟拜见皇兄。”
这下慕白也跟着激动起来了。虽然皇爷爷去世的早,但怎么说她自小在宫中长大,怎么不知道父皇还有一个弟弟?
而且,他既是君酌的父亲,又是父皇的弟弟,那么便是说……君酌是她的兄长。
它与君酌,是失散已久的亲兄妹?那王兄……岂不是也是君酌的亲兄长?
没想到四处漂泊的君酌,身上流的竟也是皇室血脉,实在太让人震惊了。
慕白不由自主的看向君酌,君酌立在那里,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许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皇弟,这些年在魏国做质子,辛苦你了。”皇帝亲自将君笠扶起来,看着完好无损的他,表情甚是欣慰。
怪不得她没有见过这位……叔叔,原来是从小便被送离国当质子啊,从小就被囚禁自由,也着实是可怜。
“不要轻易下定论,再看看也无妨。”顾千言附在耳边轻轻道。
这一句话点醒了慕白,不对,若他真的是父皇的弟弟,岂不是与孟叔的话互相矛盾?
“不知宋皇对这大礼可还欣喜?”颜世凉手摇酒杯,漫不经心的几个字尽显魅惑。
“朕万分欣喜。”宋国皇帝开始平复激动的心情,任凭自己再怎么激动,也不能丢失了一国的颜面。
接下来便又是永无止境的客套话,慕白脑子里一团乱麻,已经无心听下去了。
宴会结束后,待到几位重要的客人都离场之后,慕白牵着君酌的衣袖大步走到君笠,一字一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君笠将慕白与君酌,以及跟上来的顾千言待到一个无人的地方,深深地看了一眼君酌,缓缓说出了一切。
慕白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四十年前,那时他刚出生,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所以他不是走丢的,而是被父母弄丢的。
就在他即将被饿死之时,被宋国先帝,也就是慕白的爷爷在街上捡到。因为宋国皇帝历代专情,后宫大多只有一位女子,便是皇后。那时皇后产下一子,立为储君,也就是现在的皇帝。而那时魏宋大战,宋国敌不过魏国,随时面临着被覆国的危机,唯一的办法便是求和休战,但若要求和,便需要选一皇子作为质子送去魏国。宋国先皇料到了迟早会有那么一天,但他又舍不得自己的儿子,干脆收养了那个捡到的婴儿,从小便以二皇子的身份培养。
后来不出先帝所料,宋国危机越来越大,不得已只好求和,于是便按先前的计划送二皇子去魏国。
临走的那一天,先帝告诉了二皇子所有的身世。告诉二皇子,他养活二皇子,还让二皇子拥有这么尊贵的身份,便是为了有朝一日,为了宋国的发展,去魏国当质子。二皇子虽心有委屈,但若没有先帝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流浪的孩子,于是也就欣然接受了。
没想到二皇子送去魏国之后,与魏国公主日久生情,那位魏国公主便是君酌的母亲。
后来魏国公主怀孕,但是这样偷偷被生出来的君酌注定不会被两国容纳。而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重蹈他的覆辙,出生便失去自由,他机缘巧合之下找到他的哥哥孟三元,于是经常与弟弟通信往来,并毫不隐瞒的说出自己的处境也君酌的存在。
这两人到底是含有血脉的亲兄弟,孟三元答应,君酌出宫后他会负责照顾君酌。于是他便开始谋划送君酌出宫。
没想到准备出宫的那一日还是出了纰漏,孩子被送出宫的事情被发现,魏国先帝大怒,但是公主她一人担下了所有的事情,理所当然,皇帝感觉这位妹妹丢了他的颜面,大怒之下处死了他的妹妹。
因为宫外有孟叔接应,君酌平安的出了宫,途中好几次险些被抓到,也正是这几次,成了君酌少年白头的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