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归,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
“所谓的为了我,都是你自以为是的借口罢了。你敢说你不想有朝一日俯瞰四国?你敢说你不希望你们楚国江山锦绣繁华永盛不败?在你这么精明的人眼里,江山面前,美人又算的了什么呢?”慕白自嘲的笑了笑。
“不,你是我的唯一,若没有你,我要这江山又有何意义?”楚敄天缓缓开口,声线清冷,与呼呼飞雪融在了一起。
“抱歉,我已经不敢再拿自己的心去赌了,因为如果我输了,我便会堕入尘埃,万劫不复。”她抬眸看着他,隔着茫茫飞雪,一步之遥,恍惚天涯之远,眸中冰凉愈发决绝。
“你不用回来了,我不会原谅你,我也不想再见到你。”留下一句无情的话,不再停留一刻,径直离去。
狐裘被风吹的扬起,单薄的身姿一点点的被大雪风雪湮没。
“咳咳……”楚敄天费力的咳嗽,咳出几点猩红,落在雪中如一朵红梅怦然绽放,美的惊心。
飞扬的墨发遮住了眸中的光华,白皙的下颚缓缓垂下,转身,离去。
一片无尽的大雪中,两个人最终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风雪,彻底笼罩大地。
……
皇帝还是按捺不住萧莨的撒娇,终于答应将萧莨嫁给慕白,婚期定在十一月。
大婚当日,慕白身穿喜袍,笑意吟吟的迎着殷红嫁裳踏入丞相府。
一拜天。
吟吟笑意不改。
二拜帝王。
指尖沁出血迹。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司礼的声音悠悠响起,新娘子被一众婢女红娘拥入洞房,慕白则留下来招待各位客人。
入夜,待到客人吃饱喝足离去之后,慕白已有七分醉,在众人的哄笑下跌跌撞撞的走入洞房。
却在关上门的一刹那,眸色刹那清醒。
“慕……夫君,你来了?”娇羞的声音传来,萧莨坐在榻边,紧张的绞弄手指,盖头下脸红似晚霞,身上的凤冠霞帔娇艳。
慕白缓缓叹息一声,走到榻边:“公主,我不想骗你。”
“夫君,你在说什么啊?”盖头中传来萧莨不解的声音。
“我只要雪荆花。”慕白声音淡淡,一把挑开红盖头。
“夫君放心,这几日我就遣人将雪荆花送到你府中。”
“你不要食言。”慕白上榻铺好大红鸳鸯被,面无表情的道:“睡吧。”
“啊?夫君,你……”嬷嬷教的那些话实在难以启齿,还未出口便已经羞涩难挡。
“我累了,睡吧。”慕白二话不说躺了下来,闭目睡去。
她当然知道萧莨想说什么,只是她一个女儿身,如何与她圆房?
她不是没有想过找人替之,只是这样对萧莨来说,实在太过残忍,一个女子的清白何其重要,为了一朵雪荆花,她不想毁了萧莨的下半生。
“既然你累了,那便早些歇息吧,我去熄灯。”萧莨小心翼翼的说道,公主的娇纵全然不复。
“嗯。”
……
接下来的这几日夜里,慕白都以不同的理由应付萧莨。
“公主,这雪荆花何时送到?”书房内,慕白执笔写奏折,头也不抬的问道。
过了好几天,雪荆花理应送出来了,为何她连花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夫君,莨儿哪里不好了?”
“什么?”慕白抬眸,不解的看向萧莨。
“为何不肯与莨儿圆房?”萧莨红着脸问道。
“这几天我有要事,日后再说吧。”
“夫君若是不肯与莨儿圆房,就甭想拿到雪荆花!”
慕白握笔的手一抖,导致字墨出了偏差,而后问道:“你当真要这样?”
“莨儿都是夫君的妻子了,为何夫君……”到底萧莨还是闺中少女,宫中老嬷嬷的话还是学不来全部。
慕白叹息一声,心知这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了。搁下笔,起身,伸手解开衣带。
“夫君,你……”看见慕白的动作,萧莨的脸仿佛要滴出血来,心里紧张无比。夫君这是要……可她还没准备好……
慕白解开上身衣裳,抓起萧莨的手,放在胸口,旋而闭目叹息。
胸口处起伏柔软,萧莨作为一个女子,用脚趾头都想的出那是什么。快速抽回手,不可置信的道:“慕白,你……你是女儿身?”
慕白轻轻点头。
萧莨一直愣在那,良久,忽然大笑:“枉公主自诩聪明机灵,却被你慕白骗的好惨!慕白,你本为女儿身,却迎娶本公主,不怕遭天谴么!”
慕白整好衣裳,无奈道:“并非有意迎娶公主,只是这雪荆花对我来说极为重要,还望公主肯赐给慕白。拿到花之后,慕白会亲手书写一封合离书,并赠公主一柄玉如意,公主不必担心,后面的事情慕白自会处理妥当。”
“你当初就不应该招惹本公主!如今又因为一朵花娶本公主,你当真没有一点良知吗?”萧莨大叫道,大怒之下一把掀开书房的桌子。
“此举实在是情非得已,还请公主赐下雪荆花。”慕白丝毫不为所动,躬身请求道。
“你滚!本公主看见你都觉得恶心,滚啊!”一个瓷瓶对着慕白砸去,慕白轻而易举的避开,深深的看了一眼萧莨,退了出去。
出来之后,顺手将门关上,对着两旁的奴婢吩咐道:“公主今日心情不好,你们要看好她,不要让她出来。”
“是。”
“慕白,你好大的胆子!”前方突然传来皇帝威严的声音。
皇上什么时候来了?慕白来不及思考,连忙跪下行礼:“下官参加皇上。”
“朕将公主嫁于你,不是让你囚禁她的!”皇帝怒气腾腾的甩袖,吩咐道:“来人,把门打开。”
皇上在此,纵然这是丞相府,下人们不敢不从,只得乖乖的将书房的门打开。
“父皇!父皇!”萧莨跑了出来,一把抱住皇帝,“您不知道,慕白她……”
她一旦说出来,不仅多年的努力白费,救治君酌的雪荆花更是难以得到。但是,到了现在的局面,如何还能扭转局势?
“什么事?”君酌闻声赶来,看着跪在地上脸色沉重的慕白,不由得皱眉。
若是被天下人知道自己嫁了个女子,怕是将来沦落成他人的笑柄,萧莨虽说心下厌恶慕白至极,到底存了几分理智。挥退所有下人,冷冷说道:“父皇,您所器重的少年丞相,其实是一个女子,您不知道吧?”
“慕卿,莨儿说的可是真的?”听到这个消息,皇帝脸色骤然难看。
“是。”慕白闭眸道。
君酌诧异的看着慕白,以她的谨慎,绝不可能出这样的纰漏,现在轻而易举被发现身份,即便被识破,凭借她的才智,三言两语即可颠倒黑白,而她竟然还丝毫不辩解。
“白,你……”
“我累了。”慕白知道他想问什么,轻飘飘的吐出三个字。
“好你个慕白,竟做出如此大不韪之事!你这是欺君之罪,按律当斩!”皇帝因气氛而面色潮红,以前有多器重慕白,现在就有多讨厌欺骗。
慕白一句也不辩解,只是跪在地上,闭着眼,说道:“下官领罪。”
君酌看着这样的慕白,心底竟无故升起几分怒火。一句领罪,将以前的青云壮志都抛在了哪里?一年来官场打滚因为这句话化作白烟,眨眼间全部消散!
“来人,将慕白压入大牢,听候发落!”
“是。”有侍卫上前,牵制住慕白。
“不准。”君酌手指按住剑柄,随时都可能拔剑而出。
“君酌,不要。”慕白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做冒险的事情。
“你是何人?竟敢阻拦朕的命令?”皇帝眉目紧锁看向君酌。
“皇上,他是臣的朋友,不懂事冒犯了皇帝,还望皇上恕罪。”看见皇帝为难君酌,慕白几点光华又重新浮现。
反正她也是罪人,千刀万剐也罢,不过一个死字。
皇帝负手看着这个素衣少年,心底莫名几分危险,半晌,沉声道:“一并带走!”
“是。”侍卫领命,将慕白和君酌一并带下去。
和慕白一起,就能够保护她了,君酌心中几分窃喜,于是也没有什么反抗的举动。
慕白与萧莨擦肩的一瞬间,萧莨突然冷声问道:“慕白,你欺骗本公主,最终落得这样的下场,你是不是很后悔?”
慕白合上双眸,轻轻道:“我别无选择。”
自始至终都只有这一条路,何来后悔?
君酌听着,突然顿悟。
她之所以毫不反抗,是因为她心已经死了。
可是一切都好好的,除了……他。
是因为顾千言的离开么?
君酌突然有点讨厌顾千言了。
他来之前,一切都好好的,自从闯入慕白的生活之后,慕白一切都方寸大乱,大抵慕白不觉得有什么,可是他都看的清清楚楚。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