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这里不缺木头,要是没事,赶紧回你的衶炔宫去吧。”辰奂坐在窗前,手拿白绢,仔细地拭着手中的翠笛,满脸不耐地开口。
一直坐在几案边沉默不语的姬傲抬头,眼神短暂的迷茫之后,道:“今天宫中实在有事无法分身,所以没来接你。”
自他一进门,疲惫的脸色和满腹心事的神情就让辰奂对他的近况略知一二了,镇南王府虽然和朝廷来往不多,但并不代表在宫中没有自己的人。
最近,京州君迷上了幽篁门的一位媚妃,听说,近期就要纳入后宫封为贵妃。国君姬琨并非好色之徒,除了十余年前,朝中有过他与一位幽篁门媚女之间的传闻外,在他登上皇位至今的二十余年中,再没有其他风流韵事的传言。
此番,又是幽篁门的女人,而且,比十年前的媚女还要高一等级,不由得让某些人担忧,当今皇后,应该就是首当其冲的一个,毕竟,在青芒大陆这三国中,并不缺为了幽篁门的女人而废黜皇后的例子,最近的一例,便是九年前的阎煞,那位被废的王后怨愤难平,不到一个月便自缢而死。
好在,媚女媚雏年年有,媚妃却十数年才会出一位,最短的一次,也相隔八年。那个神秘的门派幽篁门,得到了三国皇室贵族男人的保护,却令三国皇室贵族的女人恨入了骨髓。
辰奂转过身子,看着姬傲有些落寞的神色,道:“想不到,孤傲如你,也会有垂头丧气的一天。”
握在桌上的拳紧了紧,姬傲只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我今天心情好,算你有耳福了。”辰奂执起笛子,抵在唇边,悠扬空灵的音律顿时漫泻开去。
姬傲听了半晌,突然起身,一语不发地向门外匆匆而去。
辰奂闭起眼睛,他就知道,他越悠闲,他便越心神不宁,放不下就早点回去吧,杵在这里跟木头似的,真没趣。
越加悠扬清亮的笛声环绕在西跨院上空,宁静的夜却并没有热闹起来,反而显得更加静谧了。
辰弘探笔蘸了蘸墨,倾耳细听了一会笛声,微微摇头,淡笑着继续修书。刚到盛泱,辰奂那家伙便如此兴奋,看起来,他的确是比较喜欢这里。在这个深潭,有混杂的鱼龙,随着政治的波涛此起彼伏。
辰莹放下手中的书卷,透过案上缭绕的香雾看了看夜空中那轮残月,心中突然没来由的烦躁起来,起身将窗关上,闷闷地坐了下来,耳边的笛声却还是隔绝不断,她叹了口气,吩咐丫鬟准备浴桶。
熙儿翻了个身,朦胧的月光照在她熟睡的脸庞上,红润的小嘴蠕动两下,“爹爹……”一声梦呓,几不可闻地消散在一室的昏暗中,夜风撩进窗口,窗棂上那支风车突然轻轻转动起来。
次日清晨,当辰弘他们还在将军府用着早膳的时候,城中那些耳聪目明的盛泱百姓已开始如平时一般,聚在茶楼里窃窃私语着自己最新得到的新闻了。
听说,昨夜,那个让京州君目眩神迷的幽篁门媚妃遇刺负伤了。听说,昨夜,皇上驾临了皇后的寝宫。听说,昨夜,五皇子姬傲触怒龙颜,被皇上下令在衶炔宫禁足一个月。听说,昨夜,将军府十六岁的公子韩旸率人在城外截杀了在宫中行刺的贼人,立了大功……
早膳过后,宫里来了御医,对辰弘辰奂等四人进行常规的身体检查,当然,对于这样的贵族,御医们也拿捏着分寸,无非是检查一下有无天花等传染性疾病,不消半个时辰,四人便都已检查完。这几日,几人只需等待宫中来人传唤,便可入住宫苑,进同修殿学习了。
辰奂这个人就是这样,昨日姬傲来看他,他没好气地赶人走,今日姬傲刚刚被禁足,他倒上赶着入宫去看他了。
韩旸信步中庭,昨夜经过一番激战,今日的他却丝毫不见疲惫,依旧的风采奕然。清晨的微风中,花香浮动,他深吸一口气,胸间顿时清明许多。
“熙儿,你又淘气!”耳边传来辰弘温和的斥责声。他绕过身旁繁茂的美人蕉,循声望去。
清池南面的秀竹旁,纤小白皙的茉莉开了一大片,而径旁,立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身材颀长的青衣少年俯着身子,一身粉裙的娇小女孩仰着小脸,满怀青白相间的茉莉花枝,画面,说不出的和谐温馨。
“韩哥哥不会怪我的,他这里有那么多,我就折了几枝……”淘气的女孩分辨着,声音却越来越小,想来她也知道,这里不是镇南王府,不适宜太过随便吧。
“嗯,说的对。”韩旸忍不住接话,两人同时转过头来,女孩的脸上立刻浮现笑意,趁辰弘不备,俯身又折下一枝。
辰弘笑对韩旸道:“你若是这样说,她会给你折的一枝不剩的。”
韩旸道:“那也没有关系,喜欢就折吧,古人不是早就在那感叹‘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吗。”
“就是就是,韩哥哥,你真有文采。”熙儿抱着大了一圈的花束,笑眯眯地仰着头。
“淘气。”辰弘伸手揉揉她的发,沾染了一手的茉莉花香。
“少爷。”又是昨夜的管家,脚步匆匆而来。
“何事?”韩旸问。
“下人来报,刚刚出府的辰奂小王爷在重威广场遇袭。”管家俯首道。
“什么!”韩旸和辰弘同时惊问出声,互看一眼,韩旸道:“快去备马!”
重威广场就在皇城前,所有的皇亲贵戚,不管多高的身份,到了重威广场,都要下车步行入宫,以示对皇家威严的臣服,什么人,会在重威广场对雄霸一方的镇守王之子动手呢?
辰弘带着熙儿,和韩旸一起策马向重威广场疾奔,广场上有大队的皇城守军,料想不会出事。
还未到广场上,远远就看到广场上皇城的守军围成了一个圈,圈中,一蓝一黑两个身影纠缠翻腾,时分时合。
辰弘认出那个蓝色身影乃是辰奂,今晨他离府前,正是穿了一身蓝色锦袍,那么,所谓的遇袭,就是指眼前这一对一的争斗了。
来到近前,三人下马,拨开里三层外三层的皇城守军,才发现原来七皇子明堂也在,明堂也看到了他们,于是缓步走了过来。
“七皇子殿下。”辰弘和韩旸两人拱手行礼,明堂微微点头,笑道:“喏,辰奂终于又找到一个可以匹敌之人,不让旁人插手。”
辰弘和韩旸闻言,抬眸看向正在缠斗的两人,辰奂的武功他们是知道的,在他这个年纪,的确算得上数一数二,而那个身形矫健的黑衣少年,似乎一点也不比他差,而且,招招狠戾致命,两人斗得险象环生,幸而未用兵器,否则此刻定然已经见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