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两个时辰之后,云州晨曦与学无止境的余部驻地附近。
张开天俯身在此前藏身的山坡上,向丽玉柔大略介绍了一下对方安营扎寨的情况。
丽玉柔的目光,片刻也不曾离开梵腾居住的大帐,毕竟以眼下的情况,对方若有什么决策,都会从这间大帐中传出。
然而二人已经到了这里有一会时间了,大帐四周十分安静,既不见有人进出,也不见其它异动。
莫非已经来迟了,对方前去取典藏的队伍已经出发?
二人决定下去查探一番,当下各施梦笔妙手,各自换成了学无止境小兵的形状,向山下而去。
营地之中,人来人住,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偶尔碰见了的,看到他二人的衣服形状,都道是“自己人”,谁也不曾上前盘问。
这也是二人的运气,若是一般情况,像他们两个这样的面生之人,探头探脑的,肯定会被拦下盘问,三言两语便会露出破绽。
但现在的学无止境群龙无首,又兼死伤者众,早是人心惶惶,各自为前程打算,谁会有空维持军纪?
他们乱成一团,对云州晨曦也造成了影响,只因两派居住在一起,难以严格甄别。
于是,张开天、丽玉柔二人便来到了大帐之侧,正要上前,忽见帐门掀开,梵腾、梵霄、梵意禅三人前前后后走了出来。
二人急忙躲起窥视。
就听梵腾说道:
“刚才传授于你的启宝方法,你可记清楚了?”
梵意禅点了点头,说道:
“伯父放心,弟子已经牢记于心,一定将典藏顺利取回。”
站在梵腾身侧的梵霄急忙四顾,看有没有人环伺在侧,没有发现有异常,便接着嘱咐道:
“典藏之事非同小可,你不可宣之于口,只可小心进行。”
梵意禅躬身道:
“是,弟子记住了,弟子这就起程。”
他向二梵施了一礼,转身匆匆奔去。
梵腾、梵霄看着他的身影,都是久久不肯离去。
他们不走,张、丽二人也不便行动,以免发出声响。
就听梵霄说道:
“这么重要的事,只派意禅一个人前去,我总觉得有点不放心……要不要加派人手帮助他?”
梵腾说道:
“此事出自法严之口,进入你我兄弟和意禅之耳,天底下只有这四人知道,自然万物一失。若是宣扬出去,走了消息,反而横生枝节。”
梵霄叹了口气,捂着自己的胸口,说道:
“要不是和张开天对了那一掌,令我气血翻腾不能自已,我的确想跟着意禅一同前去。”
梵腾淡淡说道:
“你的伤康复还没多久,不必太勉强,咱们就在这里好好休息,静待意禅返回吧。”
梵霄点了点头,抚着自已的胸口,独自走向旁边的一座帐篷去了。
梵腾见无他事,也返回自己的帐篷休息。
场中只只剩哈张开天与玉纯月两人。
如今的局势已经明朗,只要跟着梵意禅,就能追踪到云州典藏的下落,而以他的武功修为,是绝计挡不住张开天、丽玉柔二人联手一击的。
本来云愁雾惨的前境,似乎一下子变得明朗了起来。
张开天、丽玉柔二人立刻沿着梵意禅走过的山路跟了上去,翻过一座山坡,就见梵意禅在前疾步而走。
看得出,他因为身负重要使命,所以匆匆而行,不敢有片刻耽搁。
他脚程虽快,但却难以摆脱张开天和丽玉柔这两位超一流高手,就见他翻山越岭,沿人无人的山丘长途跋涉,终于,在八、九个时辰之后,来到了一处满是崎岖怪石的山谷之内。
石谷之内,别无生物,连泥土和青草都没有,只矗立着一个个奇形怪状的石头。
若不是专门来此,很难想像会有人到这种荒凉、偏僻的地方,更不会想到这里居然埋着丰厚的宝藏。
中原儒门的行事与意图,果然深不可测。
梵意禅小心翼翼地走下山谷,来到山谷中央,那里有一处被诸多石块包围着的小片空旷,他就站在空旷之处。
张开天、丽玉柔藏身在山坡上的一处大石之后,此处众石都比较低矮,藏身不易,若是贸然潜近,只怕会被发现,造成功亏一篑。
梵意禅放眼四顾,见没有异状,即盘膝而坐,口中念起梵腾所授的密语,就听吱吱声响,他身侧地面冒出两块尖石。
这正与梵腾所描述的相同,梵意禅稳住心神,伸出双手,握住身侧尖石,用力向自己的方向一拉——
就听“喀”地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沿着地面下的传感装置直直进入了身后的深山中去了。
尤如将石块抛入湖心,看似入水无物,实则震动涟漪。
片刻之后,大地轰鸣、群山响应,无数碎石沿着山体扑簌簌滑落,而地面上则缓缓裂开一个圆形裂口,一个方形石台缓缓升起,石台之上,放着一个一尺见方的木盒。
梵意禅心跳陡然加快,他可以料定,眼前的木盒,便是自己这次奉命来取的典藏。
他禀住呼吸,伸手将木盒抱起,那木盒沉甸甸地,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味,令武者如痴如醉,正当他想打开木盒,一探究竟的时候,忽觉手中一轻,木盒已被人劈手夺去。
梵意禅大吃一惊,身体自然而然做出反映,双掌扬起,足部聚力,待到他看清来人时,却不由放下了手,停止了对抗或者说是挣扎。
他自己绝对不是张开天的对手,何况再加上一个丽玉柔。
张开天一只手捧着木盒,放在胸前,目光闪烁地看着梵意禅。
三人对峙,过了片刻,梵意禅说道:
“原来是你。”
他的语气低沉、失望,就好像看到一件原本纯洁的东西已经污秽了一样。
张开天躲开他灼灼的目光,侧头说道:
“是我。”
梵意禅说道:
“你既然出手,想必已经知道此盒的来龙去脉,并且不会将它还给我了?”
张开天低声说道:
“抱歉,然则此盒,我是非抢不可的。”
梵意禅说道:
“但我身负重要使命,若是完不成,如何向两位伯父交待?”
张开天沉默,作为一个强盗,这本不是他应该考虑和承担的问题,但做为一个有着“侠义心肠”的强盗,他却无法忽视对方的这一逼问。
梵意禅武功虽然不如张开天,但自从当年云中客栈一遇以来,经过十几年的经历,对张开天的性格颇为了解,所以才能急中生智,意图做出最大的挽回。
梵意禅接着说道:
“我既领军令,如今完不成任务,只有以死谢罪了。”
他反手抽出长剑,平平一横,便向自己脖颈抹去。
张开天万没料到平素沉着老练的梵意禅竟会自刎,情急之下,疾伸单手去抢,
意图阻止梵意禅的行动。
他修为较高,虽然后发,但却先至,就在他的双指既将夹到长剑的一刻,忽见梵意禅再次掉转长剑,冰冷剑锋,径直抵在了张开天的咽喉上。
咽喉是人身要地,一但划伤或剌破,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张开天促不急防,一时之间,不由呆住了。
梵意禅脚尖旋转,来到张开天身后,将他伸在前面的胳膊扭在身后,并扣住了腕脉。
这样作的目的,是为了万无一失,就算张开天能够挣脱抵在咽喉处的长剑,但难以同时挣扎腕脉处的牵制,增加了自己的胜算。
梵意禅一招得手,在神情错愕的张开天耳边说道:
“张公子,得罪了!”
张开天叹了口气,说道:
“原来你要自刎,却是骗我的。”
梵意禅哈哈一笑,说道:
“你迫于形势要当强盗,但骨子里却还是侠者,你的惭愧和不忍,便是我反制的良机。”
张开天无话可说,只有沉默。
忽见丽玉柔轻拍手掌,说道:
“果然妙计,这位梵公子,你亦是一位人物。”
梵意禅笑道:
“玉柔前辈过奖了,小可梵意禅,不过是云州晨曦门下一个无名小卒而已。”
当初在云东渡,梵意禅曾经见过丽玉柔,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何况对于丽玉柔这种人物,要不想记住也很难。
丽玉柔微微一笑,说道:
“临危不乱、审时度势,对症下药、出奇制胜,在我所知的梵门弟子之中,你算是最全面、最老练、最有统帅之风的一个。”
梵意禅叹了口气,说道:
“可惜有三哥和七妹这种风华绝代的人物,意禅只能屈居他们之下,当一个默默无闻的配角罢了。”
三哥七妹,指的是梵云禅和梵璃梦,他们显然更出色,更耀眼,更光芒四射。
相比之下,梵意禅则平凡的多。
丽玉柔说道:
“你这次不但完成重任,而且还擒获敌酋,帮中长老对你的评价一定会大大提高,听说梵璃梦已然失势,那么下一任掌门之位,你便是首要人选。”
梵意禅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但旋即又转为苦笑,说道:
“就算七妹暂时失宠,但三哥风头正劲,怎么算也轮不到我的身上。其实前辈你不用多费口舌,我现在只想将宝盒和张开天带回去,至于别的事,待两位伯父商议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