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王大狗当上大队主任之后，又提名前主任的女儿杨海燕当妇女主任。

    杨海燕家庭条件不错，老公倒插上门。不过老公常年在外面工地上烧饭，一年难有几天在家。她与王大狗合用一个办公室。王大狗无所事事，经常调戏杨海燕。他大字不识几个，自然不会甜言蜜语诗情画意。他直接问她老公不在家里，想不想找个男人。杨海燕是个泼辣货，听了这些一点也不脸红，有时干脆就说想！同时问大狗敢不敢做！王大狗粗人一个，现在又是村主任，没有什么不敢做的！如果办公室里没有外人，他便对她动手动脚。一来二去，两人便有了那层关系。

    大家知道他们的关系之后，一般都不去打搅。妇女主任的工作主要就是抓计划生育。杨海燕结婚多年没有生育，她对孕妇、产妇十分妒忌，对于超生现象更是特别痛恨！听说谁家生了孩子，她立即动员人家放环。如果怀了二胎，她马上要求人家流产引产！有人逃到外地生育，杨海燕只要听说必定将其找回，流产打胎，毫不留情！万一在外面生了，孩子自然不能够弄死，不过一定要将人家罚得倾家荡产才罢！老父亲有时劝她适可而止，她仍然我行我素不肯罢休！村民杨大山是个赌棍，他家里除了三间瓦房，连一件象样的家具都没有！他儿媳一连生了三个女孩，可他还想要个孙子！这年儿媳又怀孕了，杨海燕动员她去引产、结扎，杨大山一家充耳不闻！月份大了，儿媳在房里待产，杨大山象个门神似的在门口坐着！他家没有钱去医院，也不敢去医院，儿媳生产都是他老婆接生，他不信杨海燕能将他儿媳怎样！

    杨海燕虽然泼辣，可她毕竟是个女流，她将情况向王大狗作了汇报。王大狗一听这还了得？如果让你生四胎，以后工作还怎么做？他立即叫上所有村干部，加上各个村民小组组长，一行十几人浩浩荡荡地向杨大山家里进发！

    到了杨大山门口，只见他环眼圆睁钢牙紧咬，手持一把铁锹理直气壮地说：“要扎扎我！儿媳不能扎！”

    儿媳超生扎你有用吗？干部门哄堂大笑！王大狗没有笑，他从邻居家借来一把梯子，身先士卒地爬上屋面揭起瓦来！村长带头，其他干部立即跟上。杨大山勃然大怒，对着王大狗的屁股便是一锹！一边打一边咬牙切齿地骂道：

    “王大狗！你这个吃白食的孬种！记得我父亲死时你赖在我家不走，非要给你两块肉吃不可！我和你非亲非故，凭什么给肉你吃？你自己生不出孩子，还不让别人生！你老婆跟丁乡长相好，你现在又跟妇女主任鬼混！你是个乌龟王八蛋！王小毛又不是你的种，你个狗日的没种！”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杨大山气糊涂了，口不择言信口乱骂！这时王小毛正好找他父亲办事。听说自己不是大狗的种，回家后立即责问母亲。陈美如十分自豪地说：“你的父亲真的不是大狗，你父亲以前是桃园的乡长，现在是建设局长！哪天有空你带上几斤花生、绿豆给他，也让老丁高兴高兴！”

    听说亲生父亲是建设局长，王小毛高兴坏了！现在人们崇拜的就是权力、金钱，许多人削尖脑袋想认高官大款为干妈、干爸，想不到天上掉下个有钱的亲爸！王小毛高兴得在妈妈脸上亲了一口，同时兴奋地夸道：妈妈，你真伟大！以前为什么不早说呢？我以后再也不叫大狗爸爸了！“

    王大狗被骂之时，其他干部一个个全部溜走了。王大狗只是被铁锹拍了一下屁股，也没有十分受伤。他见其他人都走了，只好自认倒霉，一瘸一拐地回家去了。杨大山儿媳后来真的生了一个男孩，取名杨得宝。他家里一无所有，王大狗、杨海燕也无可奈何。

    王大狗被打被骂之后，很长时间抬不起头来。他后来干脆不到村委上班，躲在家里闭门谢客。到了第二年，他就光荣退休了。

    王大狗退休之后，顾乡长提名王小毛继任村长，农机站站长一职由张四江担任。王小毛二十出头，初中文化，按理没有资格当村长。可他亲生父亲跟顾乡长打过招呼，乡长提名谁敢不依？你说你高中文化大学文化，没人提名有个屁用？村官也不是想做就可以做的！

    王小毛当上村长之后，第一步就是正本清源认祖归宗！他到建设局找到丁局长，告诉他自己是陈美如的儿子。丁局长早就知道王小毛是自己的亲子，可是却第一次见到。想起在草庐中指挥民工挑河筑坝的峥嵘岁月，忍不住热泪盈眶唏嘘不已！如今见儿子长得眉清目秀器宇轩昂，丁局长自然十分高兴。他鼓励王小毛好好工作，有什么困难尽管找他。没人时王小毛叫他爸爸，有人时叫他丁局。回到家里则相反：有人时叫王大狗爸爸，没人时叫他老王。有时父子俩争吵，王小毛直接叫他大狗！本来便不是自己儿子，王大狗也无可奈何。

    1995年的时候，王小毛三十岁了，因为高不成低不就，他一直没找对象。何艳追求他多年，他一直以为她是亲表妹，最终没有答应。谁知道王大狗不是亲身父亲，姑姑、表妹更是无从说起！如今何艳早已嫁人生子，自然不能够再去打搅她了。

    这年夏天，一位南京大学毕业的女学生主动要求到农村工作。县里安排她到沿江乡，沿江乡政府又安排她到杨庄村，具体工作由王小毛安排。

    女学生名叫朱小红，身材苗条文静秀气。杨庄村虽小，可是大小干部却十分齐全。村长是不可能让她做的，会计又是王大狗的老搭档，民兵营长也不可能让女学生当。王小毛思来想去，觉得朱小红还是当妇女主任比较合适。

    可是妇女主任有人呀，杨海燕不仅是老主任的女儿、王大狗的相好，而且计划生育工作做得十分出色。除了杨大山超生没有罚款之外，其她生二胎三胎的都被罚得倾家荡产！你不交罚款，村里不帮你报户口，乡医院不打预防针，幼儿园小学不收！杨海燕泼辣能干，朱小红漂亮有才，直接换人肯定不行！这年十月全村召开村委会选举大会，全村六位候选人，选举五人为新的领导班子。王小毛故意将杨海燕的名字放在最后一位。不识字的大爷大妈画前面五个圈也就完了，识字的虽然对村干部都不满意，可是对杨海燕更为痛恨，杨海燕最终落选！

    杨海燕落选之后，自然气急败坏。扬言要将村里的秘密公之于众。村里其实没什么秘密，不过就是贪污、腐化之类的小事。再说她自己也不干净。不过杨海燕已经落选，她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她说她有所有村干部的通话录音，她自己不怕丑，可其他人还要当干部，贪污腐化的事说出去终究不好听。王小毛与村干部们商量之后，出于照顾，安排杨海燕的老公当了村里的电工。她老公原来在工地上烧饭，因为少买多报被经理开除。他会烧饭，可哪里会做电工？不过每月挨家挨户收电费倒是会的。村里每户人家都有电表，没事也没人去看，杨海燕老公每户多收七、八块钱，谁也看不出来。我妈爱收集各种收据，有次我闲得无聊，便把电费收据拿过来看，发现第一个月从505到535度，30度电，这不错；第二个月从525到555度，也是30度，好像也不错，可第二个月应该从535度开始算啊！怎么又从525度开始记呢？第三个月从545到578度，看电表也是578度，尾数【总电量】一致，不过他把前面已结的电量又加到收据里了！我想找他理论，我妈说没有外人时提醒他一下，只要他以后不多收我家的电费就算了，管别人家干嘛？我想每月不过多收七、八块，到底没有找他……谁没事干在家看老收据啊？

    朱小红走马上任。她一个姑娘家，抓计划生育难免尴尬。王小毛后来为她想了个办法：凡是想生第二胎的，提前交两万块钱罚款；想生三胎的，交三万块钱；以此类推。不交钱生了孩子，以后任何事村干部都一概不问！

    这一招果然厉害，没有村委会证明，孩子报不了户口上不了学，分不到土地拿不到钱！罢罢罢，两万就两万，权当花钱买了个孩子！朱小红抓计生从来不必上门做工作，坐在办工室里收钱！她对王小毛既感激又崇拜。

    朱小红刚来村里的时候，王小毛听说她南大毕业，倒也不敢想入非非。后来听说她家里十分贫穷，王小毛不由打起她的主意。听说朱小红的弟弟学的是土木工程，王小毛许诺将来会通过父亲的关系安排他到建设局、规划局工作。

    朱小红开始不以为然，他父亲不是王大狗吗？他一个退休村干部有什么能耐为弟弟安排工作？王小毛见她疑惑，十分自豪地说：大狗不是我父亲，我的父亲是大虎！现在是建设局局长呢！

    几天后，王小毛带她去见亲生父亲，丁局长见儿子带了一位美女大学生过来，自然高兴得合不拢嘴。他在如皋最好的饭店招待两人，最后还给了朱小红两万块钱红包。

    这天晚上，两个人就睡在宾馆里面。朱小红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第一次给了王小毛。第二天王小毛又带她回自己的家，王大狗陈美如自然也笑脸相迎热情招待！

    从此，王小毛与朱小红同居在一起，第二年正月正式结婚。妇女主任嫁给村长，说起来倒也门当户对.

    后来桃园乡撤乡建镇,我们都搬进了江边小区，再也不需要半夜起床捉老鼠，再也不用担心蜈蚣会爬到床上，但我们仍旧怀念小时候在门口菜园捉菜青虫，玩泥巴的日子，现在家门前变得车水马龙，却怎么也听不出哪辆是谁家的车，偶然在楼道里闻见人家饭菜的香气，也没办法厚着脸皮去蹭吃了。

    不久化工厂来了，橡胶厂来了，缫丝厂也来了。厂房依河而建，污水全部排进龙游河，又从河里抽进长江。大烟囱里的浓烟直冲蓝天，如果有风的话则随风飘荡，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橡胶、塑料、死蚕蛹的味道。有人向环保部门举报，环保局领导立即赶到。一位副局长分别找厂领导谈话，对于工厂污染环境作出两条处理意见：一是接受罚款每年罚两万；二是关门停止生产！厂领导们纷纷表示接受罚款。橡胶厂厂长财大气粗，一下子交了十万罚款。副局长表示五年之内不会再找他。后来又有人向环保局举报，环保局表示已经罚过款了！对于村民来说，你罚款对我有什么用呢？你罚了他的款，我还是被污染啊！

    这让我想起一则笑话：一位财主经过一所学校时，控制不住在教室门口大便。教书先生大怒，将财主扭送到县老爷那里。县老爷问财主愿打愿罚：愿打的话三十大板，愿罚的话五钱银子。财主说愿罚，一边说一边掏出一两银子。县官见钱眼开，根本就不想找钱。他让财主第二天再到学校门口大便一次，这一次也就不罚了！至于教书先生和学生是否高兴，县老爷一点都不关心，他关心的只是罚款。环保局跟他想法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