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高中的时候,除了书钱、学费外,我们每个月还要交五块钱伙食费,另加十五斤大米十五斤玉米。我家里除了玉米,钱和大米都没有!我后来想了个办法,三年伙食费一分没交,书钱、学费也是别人给的!
原来,同学们将钱和大米、玉米交给司务长后,他按班级编排好桌次,比如第一桌8人: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第二桌7人:王朝、马汉、张龙、赵虎……第三桌6人:甲、乙、丙、丁……排好之后,他到各班将每桌人员口头公布一下,然后用粉笔将每桌人数写到一块小黑板上,再挂到食堂里的大灶墙上。烧饭师傅一边看黑板一边盛饭、打莱。第一桌8人,第二桌7人……
我到哪里吃呢?到第三桌!原来第三桌6人,夜里我将黑板上的6改成7,以后就到这个桌上吃饭。小黑板上7人,实际上也是7人,没人知道小黑板上的数字被我改过。我将玉米卖给其他同学,书钱、学费也有了,三年高中我几乎没向家里要过一分钱。
高中毕业那年,我以十三分之差名落孙山。
那时农村学生考不取大学,十二年寒窗等于白读。广播里虽说也经常招工,不过第一个条件便是:凡本市城镇户口,年满十八岁以上均可报名!反过来讲:农村户口不收!
这年10月,桃园小学一位老师生病住院,校长介绍我去代课。由于离家远,校长安排我与一位名叫许建民的老师宿在一起。那家伙生得比我还丑:猪眉毛,羊眼晴,鸡鼻子,蛤蟆嘴,说话或微笑时露出上牙床肉,叫人看了真不舒服。
别看许建民生得不怎么样,因为是正式教师,而我只是代课,他便处处跟我摆架子,叫我一切行动听指挥:中午请在办公室午睡,晚上十点之前别进宿舍。自己莫名其妙,不知他搞什么名堂;后来才知他跟幼儿园里的王艳老师十分要好。
王艳长得非常漂亮,就跟台湾歌星邓丽君相似。她倒不象许建明那样摆架子,见了我总是笑嘻嘻地叫声吴老师,闲时还帮我备课,改作业。我心里十分不解:这样漂亮的姑娘,怎么会看上许建民呢?他们也许是一般朋友吧?
晚上(自然十点以后),我问许建明是否真跟王艳谈恋爱。许建明放声大笑:“我跟她谈恋爱?我是城市户口,她是农村户口,我怎么会要她?我跟她不过是玩玩而已!……这些话你可不能跟她说,我还没有玩够呢!
“农村户口要什么紧呢?象王艳这样漂亮的姑娘我还没见过呢!”我说。
“你是不是喜欢她?你若喜欢,我把她让给你。”许建明奸笑道。
我怎么敢喜欢她呢?让其他老师知道,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王艳的办公桌就在我对面,这天上午第三节课我们都没课,办公室里就我和她两个人。她帮我改学生作业,我备课。不知什么缘故,我根本无心备课,不时抬头看她。我发现她的手指甲涂着樱桃色的丹蔻,脖子上戴着细细的项链,身上散发出少女特有的芳香。
一会儿王艳改完作业,正打算回去,我忙叫住她,问她是不是真的在和许老师恋爱?王艳兴奋地说:“对啊!是许老师告诉你的吧?他是城里人,定量户口,父母都是国营单位职工……”
看她得意忘形的样子,我忙劝她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好;接着把许建明对我讲的话都告诉了她。王艳一听脸色苍白,冷汗直冒:“你说什么?他……他玩弄我?”
我看了有些不忍,便劝她说:“也许他说着玩的,你也不要当真。”
这天晚上,许建明大发雷霆,怪我出卖朋友。最后却又冷笑着说:“其实你说也没用,她是宁可相信我也不会相信你的!”
几天以后,王艳递给我一张电影票,约我晚上去大会堂看电影。我虽然觉得不妥,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去了。
十排三座,我记得很熟。当我走进电影院时,王艳早已坐在那儿了。旁边那空着的座位让我有点儿激动,我感到自己好象失去了重心,坐进一个虚无的空档里。
长这么大,我这是第一回跟女孩看电影。我竭力想把这看作很平常的事,可还是紧张得不得了。
在两只手按触的刹那,我竟控制不住一把抓住了它!
一股温暖的感一下传遍我的全身。
她的手那样柔软,温和。我们的手紧紧相握,手臂触了电般地颤抖着。
一切都象梦一样,我感到自己一直渴望抓住点什么。现在才明白,她的手就是我一直渴望抓住的东西。我象一个濒于死亡的人一样拼命抓住救生圈,以不使自己沉下去。
我的紧张使她诧异地看了我一眼。
我们的手都在悄悄地发热,我感到全身的血液扇开翅膀在周身飞翔。很长时间,周固的一切都无声无息……
从这以后,王艳对许建明冷淡多了,对我的热情却与日俱增:自己有事离校,她便帮我上课;我喜欢看书,她便每天带些书画来给我看。我们一起谈琼瑶,谈三毛,谈不懂感情的可怜,谈玩弄感情的可耻……两个人说不尽的甜言蜜语,道不完的海誓山盟!
最使我难忘的是一次星期六晚上,许建明回家去了,我一个人在宿舍看书。王艳悄悄走进来,问我看什么书,能不能借给她。一边说一边不停地用胸脯蹭着我的肩膀,虽然隔着一层衣服,我还是感到她的身子那样柔软,细嫩……
这时我心中不由产生一种骚动,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灯光下,我看见她的脸有些发红,身体也朝我身上贴得更紧。这分明是一种……我便不再犹豫,一下子将她搂进怀里。不过天地良心,我怕她怀孕,没有更进一步!
正当我沉醉于初恋的甜蜜中时,校长突然通知我离校。原来那位病假老师回校任教,我自然只好让位。
我忙找到王艳,以为要出现难舍难分的动人场面。心想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也不十分难过。可王艳知我要走,却丝毫也没现出留恋的样子。我叫她跟我回去看看,她却淡淡一笑:“没必要!”
“为什么?”我惶惑地问。
“因为你是一个卑鄙的人!我从来没有当真跟你谈过!我就是要让你痛苦、难过!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苦口婆心【原话如此】吗?你想跟我谈恋爱,便说许建民玩弄我,挑拨我们之间纯洁美好的关系,从而与中取利。哼!又不拿镜子照照自己:代课教师,农村户口,老娘是你吃的果子吗?”王艳说完,嘴角微微向上翘着,我第一次看见她的面目如此狰狞!
代课教师,农村户口!许建明看不起我也就算了,你王艳也是临时教师农村户口啊!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
这时许建民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挂着轻蔑的微笑,显然都是他一手策划的!我不愿在他面前露出可怜的模样,微笑着对王艳说道:
“王老师,我为你祝福!”
虽然表面上装作刚强,我的心却早已被撕成碎片!我知道这本来便是陷阱,掉进去却再也难以自拔!
回家以后,我一直想把这件事忘记,可是回忆却总是将我拉回从前!王艳的温柔、多情经常出现在我的梦中,醒来后才想起分手时的决绝!
也许我的祝福不太真诚,第二年校里来了一位女教师,虽然长得难看,不过因为是城市户口,许建民还是选择了她。王艳寻死觅活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嫁给了泥瓦工杨伟。
这年夏天,我开始了我的打工生涯,进了深圳的一家电子厂上班。
电子厂可以说是男工的天堂,厂里大部分都是女工,可以说是美女如云,模样都长得十分俊俏,身体婀娜。
虽然我们的车间美女很多,但是最漂亮的,可以说是我们的组长罗世琳,罗世琳来自四川,皮肤很白,身材苗条但又不缺丰满。
罗世琳身高165cm,在南方的女孩子里面,这样的身高属于高个了,她不仅青春靓丽,而且非常有才华,她时常用温情的目光投向我。
无奈自己胆小懦弱,不敢向罗世琳表白。她后来和厂里的另一个男工谈起了恋爱,那男人条件很一般,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没有我长得英俊;不过情人眼里出西施,罗世琳就是喜欢他。两个人常去看电影,滑旱冰;我心里羡慕得要命。
罗世琳跟那位男孩谈了几个月之后,那男孩又爱上了另一位女孩,罗世琳十分痛苦,我这时主动向她表明心迹。罗世琳很快接受了我,我们常一起外出散步,就像其他的情侣一样,手挽着手,肩并着肩,彼此间讲述着自己的过去,畅想着我们的未来。
不料她的前男友又来找她,她毫不犹豫地又投到他的怀抱里去了。我觉得自己很没面子,当年底也就辞职回家了。
却说我有一位妹妹,比我小三岁,初中毕业后到村办厂里绣花。绣花厂多劳多得,上班也很自由,工人可以把样品和布料带回家做,妹妹很多时候都是在家里绣花。
村里有位姑娘叫小芳,长得矮小又粗胖,比我大一岁。她把缝纫机搬到我家,每天跟妹妹一起绣花,有时不回去就在我家吃饭。
一天吃午饭时,父亲半开玩笑半当真地问道:“小芳,嫁给我家小刚好吗?有什么要求你跟我说。”
“小刚高中生;而我只上过小学,他怎么会喜欢我呢?”小芳一本正经地说。
“高中生有个屁用!文不象秀才武不象兵,一分钱都不会挣!只要你愿意,小刚肯定不会嫌你!”父亲胸有成竹地说。
当时我也坐在桌上,小芳十分大方地问:
“小刚,我嫁给你要不要?”
都是同村人,相互间调侃一下也不要紧,我装作十分多情地说:“要,要,求之不得!送货上门怎么会不要呢?”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小芳回家后告诉父母。她父母正愁女儿嫁不出去,听说我愿意娶她,立即托媒人到我家说亲。媒人对我父亲说:“只要你儿子娶她,彩礼一分钱不要,她家里还倒赔缝纫机,自行车。”
世上竟有这样的好事!父亲高兴得合不拢嘴,当时就同意了。回家后告诉我妈,我妈也十分高兴。
当父亲问我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时,我才莫名其妙地问:“对象都没有,跟谁结婚?”
“你病忘了?那天小芳问你要不要她,你不是说求之不得的吗?”
我一听啼笑皆非:“我跟她开玩笑的呀!她问我要不要她,当着许多人的面,我怎么好说不要呢?”
因为小芳确实不好看,长得像个球似的。我当时才二十出头,父母也没有十分逼我。父亲亲自去媒人家将亲事回了。
听说我不同意,小芳恼羞成怒,当天将缝纫机搬回,同时让妹妹转交给我一封信。我拆开一看,上面只有八个大字:你是一个卑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