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你喜欢他怎么不去找他?”陈金莲老公朱新民也是我们同学,听她讲前夫的故事自然头疼。下面是朱新民讲的故事:
人来的时候,两手空空的来;人去的时候,两手空空的去。人所拥有的,只在一时,如何会有永恒。牵手之后,必定是放手。相聚过后,必定是别离。看明白的,顺其自然,从容淡定。看不透的,怨天尤人。
人生追求的,应该是更多的快乐,而不是更多的占有。面对山的时候看山,面对水的时候看水,只要有好的心境,一切皆是美丽的风景。尽心,尽力,不去追求错误的东西。随心,随缘,会放手才会有快乐的一生。
人生会有无数次选择,不去选择不现实的,也不去强求自己。那就不会有太多失落,就不会有太多抱怨。人虽然最终不会拥有什么,但可以使过程更顺己意。我们可以追求美丽的刹那,切不可去追求美丽的永恒。在这个无时无刻都在变化的世界上,让我们有更多的闲暇,去享受红尘中的寂静,感受花红叶绿的精彩。
1986年,我在杨庄火葬场找了一份火化师的工作。第一天报道,接待我的不是火葬场的场长,而是火化机的操作工老李。
老李四十多岁年纪,看起来像是六十多岁,身体干瘦,脸色蜡黄,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简直就是刚从死人堆里爬起来的,给人一种很惊悚的感觉。
老李跟我说既然到了这里,以后就是他的人了,以后多做事,少说话,又叮嘱我以后不管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一个字都不能说。我新来乍到,自然连连点头。
火化师是民政局给我们的官方名称,一般人都叫我们火化工。我因为世界杯赌球输了几万块钱,表舅便介绍我到火葬场工作。我是无神论者,也没什么怕的!毕竟愿赌服输,欠人家的高利贷要还!
记得第一天上班,老李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老李把抽屉拉开,叫我过去,我看到他的抽屉里什么东西都有,手表最多,金戒指,金耳环也有……抽屉快满了。
“你可以选一样,我送你的见面礼。”
“我不要。”
“嫌弃是死人的东西吗?那你以后什么都不许拿!”
我当时不知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地拿了一块表。在那个年代,有块表,就像现在家里有个A8一样的牛逼。
接着,老李带我进了火化间,里面有四个炉子眼,就像烧砖的炉子一样。
老李让我戴上口罩,风帽,只留了两只眼睛。
“今天你就是看。”老李回头看了我一眼说。
老李不紧不慢地忙着,把四个炉子生着了。一个小时后,火烧起来,老李看了我一眼,出去了,不一会儿推进来一辆运尸车,上面是尸体,蒙着白单子。
老李说:“看我怎么做,以后你就这样做。”
老李把白单子掀开,是一个老头,非常的瘦小,老李将他抱起来,放到架子上,然后慢慢地推进去。
“过来。”老李声音不大,甚至很温柔,我却吓得一激灵,冷汗在后背流下来。
我走到小门那儿。
“看。”
老李让我看,我往里看,死者衣服都着起来了。
老李拿起长长的钩子,伸进去,很准很稳的,钩住了死者的肚子,一下拉开,里面流出许多东西。我一下子跑出去,蹲在外面吐起来。吐完我就回家了。
第二天,我又跟着老李进了火化室,老李看了我一眼说:
“把炉子生起来。”
煤在当时很贵,火葬场的院子里,堆了一大堆,像山一样,门卫看得很严,但是还会有人来偷。
火着起来了,老李依然坐着。
“去停尸间把一号车推进来。”
我就去停尸间,一号永远是开始,每天一号都会换上新的死者,我将运尸车推了进去。
老李将尸体放到架子上推进去。
又是钩子,我闭上了眼睛。
当我再睁开眼睛时,那个尸体竟然一下子坐起来,我大叫一声,倒退数步坐到地上,完全失去了意识。
老李扶我起来,小声说:
“别害怕,人死的时候,一烧,筋就会抽,这是正常的,没事,没事。”
几天以后,我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火葬场工资很高,油水也多!烧一具尸体几百块,一天能烧几十具,也就是几万块!有人希望将遗体烧熟烧透;还有的要求浅烧就止回家再埋。无论哪种要求家属都会给我们红包,我们尽量满足他们。有位老人临死前吩咐儿子他死后不想火化,他儿子夜里偷偷将父亲遗体埋掉,第二天拉过来一头死猪,死猪穿衣戴帽看起来就象真人一样。老李收了他三百块钱红包,就把死猪当老人烧了。还有人溺水死亡出车祸去世,因为找不到死者家属,警方也把尸体送到我们这里。我们到他们身上寻找,一般都能找到钱包、现金,这些钱也归我们。
不到两年,我便将几万块钱高利贷还掉。正当我打算辞职时,出了这样一件事情。
一天晚上,有人送过来一具女尸,三十岁左右的模样,一张苍白的脸扭曲变形,像是死前遭受了极大的痛苦。
填完单子,送尸人给了老李一个红包,要求尽快火化。我和老李合力把尸体放进火化机。接触到尸体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点残留的体温,我莫名其妙地觉得她还没死。
火化机很快烧了起来,老李是个经验丰富的人,动作很熟练。我跟他干了两年,合作也非常愉快。
咔嚓!
突然,一声脆响非常突兀的响起,像是老鼠啃咬骨头的声音,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事情。我吓得浑身一哆嗦,艰难地扭过头去,刚好又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不过声音却是从火化机中传出的。我不由自主地看了女子的尸体一眼。这一看不打紧,只见刚才被我亲手送进火化机的女人坐了起来,这个很正常,可她撩起一半的头发,露出半张脸来,眼里像是留着血,直勾勾地看着我。忽然,她像是疯了一样,疯狂地敲打火化机的门,嘴里发出一些低吼和咔嚓咔嚓的磨牙声。
火化机中不断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随后一股烤肉的味道从中传出,我想拉开火化门,老李一把将我拉开,声色俱厉地吼道:
“小子,记住,这里是火葬场,不是你家。”吼完干瘦的身躯哆嗦了几下。老李仰头猛灌了两口二锅头,似乎在刻意掩饰着什么。
我惊魂未定地点点头,但我心中仍然不明白老李话中的深意。
老李将二锅头递给我,让我喝两口,压压惊。
体会着喉咙里的火辣,我整个人绷紧的神经渐渐放松了不少。
酒过三巡,老李靠着火化机就开始打盹儿,我也有些睡意了。就在这个时候,那咔嚓咔嚓的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老李!老李,快醒醒!”
我额头上的汗水冒了出来,恐惧地抓住老李的肩膀,一阵摇晃。
“唉,姑娘,死都死了,又何必恋恋不舍呢?赶紧重新投胎,下辈子别再骗人了!”老李睁开浑浊的双眼,拍了拍身边的火化机,叹气道。
“骗什么人?”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急忙问道。
“说来话长.\"老李又喝了两口二锅头,跟我讲了下面的故事:
杨庄村有个女孩叫杨梅,今年刚满17岁,因为高考没考好,杨梅向父母要了点零花钱,独自一个人到上海玩。两天以后,杨梅到长途汽车站准备买车票回家,突然发现自己的钱包不见了。杨梅扯开嗓门在车站里大声呼喊:“我的钱包不见了,哪个混蛋把我的钱包偷了?”
车站里人来人往充耳不闻,这时一位衣着光鲜面容和善的漂亮女人向杨梅走来。“好妹妹,听你口音象苏北人,你钱包找不到了吗?你要去哪里啊?”
女人一连串的问题,充满了对杨梅的同情。此时此刻,在异域他乡,能有这么一个关心自己的大姐姐,杨梅感觉很温暖,于是把自己的遭遇和家里的地址都告诉了她。女人听后微微一笑,说:“哎哟喂,我也是苏北泰州的,妹妹甭着急,咱俩同路,姐姐给你买车票。”
漂亮女人一席话,杨梅感动得莫名所以。于是和她一同踏上了回家的归程。漂亮女人能说会道,途中两人聊得挺投机,越聊越亲近。漂亮女人告诉她自己叫刘慧,在泰州城里上班。今天太晚了,买不到回如皋的票了,不过她有个舅舅住在车站附近,今天两人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帮她买车票.杨梅也不好拒绝。俩人下车后走街串巷,很快就来到刘慧的舅舅家。刘慧的舅舅看起来脏兮兮的,杨梅一进门,他两只眼睛就像装了扫描仪一样,咕噜噜地在杨梅身上乱扫,杨梅感到特别不自在,浑身像是被蛛网缠住了一样。过了一小会,刘慧跟杨梅说要跟舅舅商量点事情,两人就出去了。杨梅突然意识到自己很可能被拐卖了,于是跟了出去.刘慧跟舅舅进了一个小房间,杨梅隐隐约约听到刘慧说:你看小姑娘多水嫩啊,这样的好事儿哪里找啊。舅舅问刘慧多少钱?刘慧说4000。又说现在是白天,等天黑了再把人送去。杨梅想这下完了,得想办法逃出去。
不大一会儿,刘慧推门进来了。杨梅对她说:“姐啊,我高中毕业后在家没工作,您能不能在泰州帮我找份工作呢?”
刘慧心想:反正你是我的人了,怎么着都行,于是就答应了她的要求。杨梅又说:“我有三个姐妹和我情况差不多,她们也想出来打工,就是苦于没有门路,既然姐姐有办法,可不可以把她们一并带来?”
什么?还有这样的好事?这不是拐一送三吗?刘慧当天没有送杨梅,第二天两人一同乘车来到如皋.刘慧入住一家招待所之后,立即催促杨梅把三姐妹叫来。杨梅离开招待所, 本来想一去不回,可她觉得刘慧太可恨了,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你能卖我,我也能卖你!你卖四千,我只要二千。正巧杨文山劳改回来,一心想买老婆。杨梅找到杨文山,说她认识一个30多岁的泰州女人,可以介绍给他当老婆,给二千块钱就行。杨文山劳改十年没碰过女人,自然求之不得.
说定之后,杨梅又返回招待所。刘慧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其她人呢?”“有个同学的父亲不同意,说我们都是小孩,不太放心。他说要和您见个面,详细了解一下情况才行。您能不能跟我到她家里去呢?”作为资深人贩子,刘慧不疑有他,屁颠屁颠地跟着杨梅来到杨文山家里。
“杨大叔,快来招待,客人来了。”杨文山出来后,把她们迎到家里。刘慧以为杨文山就是学生家长,于是放心地坐下休息。杨文山给了杨梅二千块钱,让她回家了。
杨文山回到房间,立即要求与刘慧做爱.刘慧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拐卖人口这么多年,现在居然被别人拐了。她当然不同意与杨文山做爱,杨文山将她绑起来强奸,刘慧一口咬掉了他的鼻子!杨文山恼羞成怒,找来一根铁链子将她锁住!刘慧破口大骂,后来又一头撞在磨子上。杨文山以为她死了,所以才将她送来火化,谁知道她还活着。”
老李说得很慢,却让我听得头皮发炸,我说我要报警,老李一把将我拉住!他说人死不能复生,现在尸体都没了,又没苦主,报警有什么用?再说刘慧是外地人,而杨文山是本地人,如果他再去坐牢,回来后还不找你报复?何况他已经坐过一次牢了!
我一听十分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报警,但最终没有。
这天我没回家,在杨庄大酒店开了个房间,我想让我的心安定下来。
杨庄大酒店真的很安静,不像有些酒店,大半夜还有人吵吵。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总觉得有人在房里进出,我想动,却浑身发麻,根本不能动弹。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谁?”我硬撑着打开灯,对着门问道。
“大哥,是我啊?”
我脑壳一怔,这是谁啊,大半夜的来找我。但听声音,忽然觉得熟悉起来,这不就是酒店的那个前台小妹小琳嘛?
我整理了一下衣衫,将门打开,外面一个人也没有,我于是躺下再睡,
“砰砰!”
门外又传来敲门声,在这个诡异的时刻,第一时间我想到的就是鬼敲门,我有些手足无措,想到这是酒店不是野外,没有什么可怕的!我猛然将门打开。
门外依然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难道真的是刘慧死不瞑目?还是我出现幻觉?第二天我提出辞职,刘场长哪里肯放?他说再有两年他就退休,以后我就是场长,工资高福利好,这样的工作到哪里找?只要世上有人,火葬场就不会停业,旱涝保收。后来我提出要我留下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以后不管是谁火化,至少停尸一天再烧!如皋两家火葬场,竞争激烈!城里的火葬场夜以继日,随到随烧。但是到我杨庄火葬场必须停尸一天!不烧拉倒!
刘场长找不到人,只好同意我的要求。一开始家属不肯接受,非要将死人立即火化,否则就去城里火化!城里烧的人多,同样要等,后来慢慢接受了我的要求。
陪死人毕竟无聊,后来本场实施配套服务,比如为死者化妆,开追悼会,忆苦思甜等等……
因为在火葬场工作,我一直没有找到老婆。后来有次去一家美容院理发,老板娘竟然是我高中时的同学陈金莲。我问她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她说扣除房租后也没多少。我于是劝她到火葬场为死人化妆,包吃住一个月两万块!陈金莲犹豫片刻后也就答应了。
我单身没老婆,陈金莲又正好离异。化妆师嫁给火葬场员工,其实也属于门当户对。
我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我和陈金莲真心相爱,在我心里根本不存在她是二婚的想法。
我们两个人一起生活,我们在一起互相取暖,我们彼此间心灵相通。
陈金莲毕竟学过美容美发,死者化妆以后,就跟睡着了一样,家属都舍不得烧。工作人员不断安慰劝说,最后才恋恋不舍地同意火化。现在杨庄火葬场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许多城里人死后都拉到杨庄火化。
停尸一天,火烧活人的事情再也没有发生。去年有位死者半夜复活,家属喜出望外,立即将老人拉回,不过第二天又死了!
在火葬场工作十几年,见过无数的死者,心里也渐渐平静。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就是死亡。即使一个人的成就再大,财富再多,最终都敌不过自然规律,走向死亡。
亚历山大死前曾经这样说过:“在我死后,请将我的双手放在棺外,让世人看看,即使像我这样的人,死后也是两手空空。\"
如果注定最终会两手空空,甚至连身后的那杯黄土,最后也不属于我们。如果这是所有人逃不掉的结局。那么,我们何苦去悲伤,何苦去痴缠,何苦为得不到去执着!懂取舍,知进退,是一种智慧,是一种境界。它不能使我们无敌,但可以使我们明理,可以使我们遇事从容优雅。它不能使我们没烦恼,但可以使我们能把烦恼放下。
今天拥有的,明天会变化,最后会失去。虽然道理是这样,却不必刻意的用道理去验证生活。我们生活在地球上,和有缘分的人相聚在同一个故事里。投桃报李,坦荡宽容,不为别的,只为在离去的时候,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影。人生必定会有追求,得到了,犹可喜;得不到,不必悲。
预言之父kurzweil曾说:“死亡为我们人类的生命赋予了意义。死亡让我们意识到时间的重要性及其珍贵的价值。”如果我们活得太久,时间会变得一文不值。
人类进化,繁衍生息几千万年,让我们面对疾病,痛苦,不幸,挫败,但同样,我们也在经历着欢乐与幸福,最终安然闭上双眼。这是大自然为人类设立的规则,上千万年来一直如此。
我现在是杨庄火葬场场长,没什么地方能够帮到大家。不过我今天带了二百多张免费卡,每人一张。所有同学百年以后,到杨庄火化全部免费!如果我比你们先死,免费卡依然有效!
大家都夸他想得周到,免费卡一抢而空。有人甚至要了几张。免费卡不记名,不挂失,凭卡免费,自己用不完可以送给别人。毕竟一千多块钱呢!有同学的感觉真好!